苏蔚膝下一软,急忙撑住墙,转过身抵着墙面,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在她面前,都是沈宴辞的同事。苏蔚是沈医生女朋友的消息,早就在她官宣之后,在医院被传开。可她在大家眼中,仍旧是光彩照人的大明星。眼下看见她这副模样,不少人都想站出来安慰,却又不敢上前。
小张抿了抿唇,转身去把元朗找了过来。
元朗闻讯随小张赶过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墙根瘦弱的女孩。
“苏蔚?”
苏蔚抬起眸,眼线笔和睫毛膏把眼周晕成了一片黑色。她泪眼婆娑地望向他,浑浊的泪水在脸颊滑过,留下两道灰色的痕迹。
元朗走上前,递给她一张纸巾,说:“这里人多,你先回他办公室等,有消息我告诉你。”
苏蔚没拒绝,手撑在地上想站起身,腿却软得怎么都使不上力。
意识到自己恐惧得连腿都在打颤,她不由哭得更凶,埋下头哑着嗓子无助地呢喃:“怎么办,怎么办,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元朗看得心中不忍,他蹲下身,安慰:“别担心,为他主刀的是我们医院最厉害的医生。嗯...这么说吧,你觉得沈宴辞厉害吗?”
苏蔚哭着吸了下鼻子,点点头。
元朗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也像是在安抚自己:“这位医生比他还要厉害好几倍。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苏蔚缓慢地点了下头,还是说:“那我就在这里等。”
元朗无奈地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同事先离开。
苏蔚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米白色的袖口沾的有些暗红色的血迹。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直直栽下去的画面。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哑着嗓子抬眸问元朗:“究竟...出什么事了?”
元朗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苏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元朗继续说:“今天晚上,贾萍萍的父母来医院找院长商量赔偿的事,张口就要一百万。没谈拢,她父亲当场红了眼摔门离开。他应该是把事情怪在了沈宴辞头上,然后就...”
就出事了。
这算什么?农夫与蛇吗?
饶是苏蔚在娱乐圈见惯了世间冷暖,也被夏安然那条毒蛇给咬过,仍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什么时候救人,还要偿命了?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沈家父母带着女儿赶了过来,看到蜷在角落里的苏蔚,付媛急忙将她拉了起来。
“你个小姑娘,地上多凉!”
兴许是年纪大些,见过的世面也多,沈家父母表现得远比苏蔚想象中要镇定得多,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沈准说:“你别太担心。给阿辞做手术的医生是我的老同学,技术在全国都是一流的。我问过情况,没什么大事,一个小手术。”
付媛握着她的手,指尖微凉,笑容勉强:“对。救治及时,没事的。”
沈宴欢也说:“我爸都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了。嫂子,你放心吧。”
他们的到来给了苏蔚一针强心剂。
她点了点头,努力平复心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沈父口中所谓的小手术,一直做到天亮。
等手术室前头的绿灯亮起,大家瞬间围了上去。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颊有两道深深的勒痕。
他朝沈准疲惫地点点头,说:“老沈,人我给你救回来了。”
不知是苏蔚的错觉,还是什么。
她看见那个温良恭俭的男人,脚下轻微踉跄了一步,然后紧紧握住了医生的手,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付媛跟在身后,闻言缓缓蹲下身,双手掩面,低声痛哭起来。
医生想安慰两句,被沈准拦住。
“让她哭会儿吧,憋了一路。辛苦你了。”
医生叹了口气,说:“麻醉药效没过,那小子估计还得几个小时睡,你们先去休息会儿吧。”
沈准点点头,先让医生回去休息。
苏蔚膝下猛地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沈宴欢后知后觉地咋了下舌头,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漫长的几个小时,死神真的就站在哥哥的身边,而父母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有位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问:“暴力伤人事件中,谁是目击者?”
苏蔚缓慢地举起手:“我是!”
“和我去趟警局吧,需要做笔录。”
苏蔚站起身,沈准吩咐沈宴欢:“你和小晚姐一起去,结束了送她回家。你也回家吧,没人盯着,也得好好写作业。”
沈宴欢鼻头一酸,揉了揉眼睛:“我把作业拿医院来写。”
苏蔚摇了摇头,说:“不用,结束后我助理会来接我,就让欢欢留在这儿吧。”
沈准没再拒绝。
知道沈宴辞没事,苏蔚也就安了心。念着需要回家给他拿些替换衣服和日用品,她跟着警察往外走的时候,给白白发了条短信,通知她来警局接她。
一走到警局,就看见一个妇人带着俩孩子,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有女警官上前扶她,她胡乱蹬着脚,翻了个身继续哭。
“你们是想让我死啊!黑心医生砍了我女儿的脚,你们这些黑心警察又把我男人抓起来。剩下我一个妇女,领着两个还吃奶的孩子,你们这是在逼我跳楼啊,活不下去了。”
带苏蔚回警局的是个辅警,姓王,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抓了把头皮,向苏蔚解释:“她就是伤人者的妻子,在这儿闹着让我们放人呢。苏小姐,咱们去里面吧。”
苏蔚点点头,跟着王警官一起往里走。
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妇人已经走了。
那位女警官伸了懒腰,冲小王说:“小王,你下班吧。”
王警官问:“人走了?”
女警官心累地吐了口气:“可不嘛!在这儿闹了一圈。接了个电话,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小王点点头,转身对苏蔚说:“苏小姐,需不需要派辆车送你回去?”
“不用。”苏蔚疲惫地笑笑。
恰逢白白的电话打了进来,苏蔚朝王警官点了点头,边接电话,边走出了警察局。
白白接到她,看她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满脸疲惫,也没敢多问。
直接启动车子,问她去哪儿。
“安颐城。”她要回去取些东西。
沈宴辞的家离这儿不远,白白开车赶到,看着她沉默的下了车,也跟着下去,随着她上了电梯,走进那些布局略显狭窄的小三居室。
苏蔚丢给她一双拖鞋,自顾自走进衣帽间,给沈宴辞拿了几件贴身衣物。
白白默默看着她忙,却又插不上手。
直到她接了个电话,死气沉沉的脸才有了几分生气。
沈宴欢告诉她沈宴辞已经醒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她跑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化了个妆,才跑出来哑着嗓子问白白:“是不是看不出来哭过?”
白白望着她那双浮肿未褪的眼睛,违心地点了下头。
苏蔚这才算满意,提起收拾好的东西,说:“我们去医院吧。”
白白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蔚宝,你怎么了啊!”
她笑着说:“没事啊。就是沈医生昨天做了个手术,我有点难受。”
“手术?”白白茫然地望着她,“沈医生[獨]怎么...”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白白下意识垂眸去看,拇指点亮屏幕,视频软件推送过来一条新闻。
【妇人控诉某医院夺去女儿双脚,主刀医生疑似苏蔚男友。详情戳→】
“蔚宝!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高榕的电话就打进了苏蔚的手机。
苏蔚不明所以地接起,听到那头近乎阴沉的声音。
“蔚宝,你在哪儿?沈医生还好吗?出大事了!”
白白趁机点进热搜,榜上前三都是有关此事的新闻。
苏蔚瞳孔猛然一缩,伸手点进其中一条。
@豆瓣某只鹅:用户名@还我女儿双脚发布长微博,称@中心医院某医生为了提成高昂的手续费,在手术协议书没经过家属签字的前提下,擅自对女儿进行截肢手术。丈夫因气不过,昨日与医生发生争执,被关进拘留所。现在她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医院的走廊里。有路人留言说昨天凌晨去中心医院看病,遇到袭医事件,并传来了一段视频。有眼尖的网友看到了苏蔚,扒出主刀的医生就是她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