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来喂猫的女人(73)
“上……上学了。”安圆父亲不知为何舌头有些打结，面对领导他一向不知该如何表现才算自然。
小林总点点头，用手拨拉拨拉自己的车钥匙，发出“哗啦啦”地响声。
他好像已经知道安圆上学的消息，只是想跟自己说几句话似的：“好好工作，一切都会变好的。”
安圆父亲只能望着他点头。
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年轻人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与冷静。
小林总说完这句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竟还记得那天自己孩子在那里哭闹的原因是因为上不起学，他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让自己偿还他些什么，而真的只是在关心他们家的情况。
甚至在鼓励自己。
其实，真的这么久了，对小林总连一句郑重地谢谢都没说过。
一直想着他不缺这一声谢谢，但到了今天再来回想，真觉得这份情还是没有回报出去。
安圆父亲的思绪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女儿在一旁安静地盯着他，她也在担心现在自己的情况。
女儿也长大了。那年高二过的所有苦日子，现在真的就像小林总说的那句话一样，一切都会变好的。
而小林总的生活呢，万训呢，有没有变好呢。
门口经过铁门向下拜访别墅区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扫地的阿姨也变得没那么勤快，几天才来扫一次地，路边的野草都没林业队的过来修剪，长得越来越高，保安队也不用每天固定时间去巡逻，没有人发工资，于是一切都变了。
这里变得如此的寂静，如此的冷清。
安圆父亲还记得第一次万训董事长林士伟来到这里的样子。那天所有人都很紧张，演练都演练了很多遍，生怕关键时刻出岔子，那天傍晚万训主要领导到达别墅区的时候，乌泱泱的迎接他们的一大堆人，那些人脸上都带着激动与憧憬，所有人脸上都是笑容。
谁会想到今天这幅样子呢？
父亲叹了一口气。
万训的现状他并不是看不到。
“再坚持一个月就走吧。”他又重新看向窗外。
林辰泽那天说的一切都结束了，安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
可就像消息有滞后性似的，直到现在，万训还没有明确表示宣告倒闭。
变化都是微小的。溃堤的那一刻来临之前，所有人都屏着一口气。
再次收到关尔曼的邀约，邀请林辰泽一起吃晚饭，顺便也邀请了安圆一起过去。
相聚的地方还是上次关尔曼订的那间餐厅，看来她真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
见到关尔曼时，她还是坐在以前那个位置，看着台上唱歌的人。
唱歌的女人正在唱一首欢快的歌曲，在快速变换的灯光下，关尔曼脸上有说不明的愁容与担心。
见两人过来 ，她直起身招了招手，驼色的披肩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却遮掩不住她略有些憔悴的面容。
“刚刚关瑾楠来过。”还没等林辰泽落座，关尔曼就先出声说道。她虽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两人关系紧张，怕给林辰泽带来什么不便。
“没事。”林辰泽为安圆拉开凳子，照顾她坐下，自然地问道：“是过来吃饭？”
“不是，是将这边店铺权转给别人，办一些手续上的问题，”关尔曼轻轻皱着眉头，这件事好像正戳中了她担心的事情，于是便接着说：“最近我有些担心。”
“万训的事？”林辰泽问道。
“嗯……”关尔曼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上次你晚上来交了些什么？自从你来后的第二天，感觉一切都变了，万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最近我父亲也经常不在家，每次见他都是十分匆忙的样子，你知道点什么吗？”
她显然还不知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只能从认识的人这边求助了。
林辰泽沉思道：“万训这边……目前在做破产申报，但是我估计很难，就看有没有其他人愿意接手了……但，最近得到的消息是，有调查小组在调查万训的资金来源去向和各种申办手续。”
“对，应该是你提交的那一份资料的缘故，好像很严重，毕竟是一件大事，”关尔曼的语气有些感慨： “万训的规模如此之大，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调查小组可不是小事，她潜意识在为自己家担心。
毕竟当初引进万训的……
关尔曼对于这些事情一点也都不了解，自然只能东猜西想。
“不会有事的，做错的本就只有利用这一切实现自己不当目的的人，与你们无关。”林辰泽宽慰她几句。
关尔曼叹了一口气，这才稍微有些放下心来，眼神缥缈的在空中转了一圈，却不知道将视线的焦点停留在哪里。
她看向林辰泽：“你呢，有什么打算吗？这件事对你有很大影响吧，毕竟是你父亲。”
林辰泽想了想，回答的倒也诚实：“说实话，我还没想过之后。”
“我想，你早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关尔曼说。
没想到关尔曼会说出这样一个建议。
“离开这里？”安圆忍不住出声重复一遍。
关尔曼瞥了她一眼，点点头，又看向林辰泽：“现在这样子对你绝对或多或少都有影响，等调查事情结束后，无论是什么结果，继续呆在这里并不现实，虽然一切都还没有确定……只是建议你现在提前做打算了。”
要到这样的后果吗。安圆在心里想，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林辰泽。
这是她从没考虑过的方面。
耳畔转变成了欢快的歌曲，台上的人想调起台下人兴致，倒有不少客人还在跟着鼓掌。
“你的意见是什么？这件事如果结束之后，你还会呆在Z市吗？”
对于关尔曼的这个问题，林辰泽没有快速给出答案，耳畔的歌声暂时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只抬头看向台上一秒，便听到耳畔传来林辰泽依旧淡定从容的声音：“没考虑离开。”
安圆的心重重的跌落到原位。
有种如释重负地感觉。
她呆呆的看着台上没有动弹，心像轻飘飘的充了气，浮动在整个身体中。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紧张做一个解释，她不知道为什么关尔曼会提到离开，她只想保持现状。
可生活充满变数。
“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机会，”关尔曼摇了摇头，她并看不到安圆的心思，只是简单陈述事实：“万训变成现在这样，对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影响？退一万步说，离开了万训，你的一切都是从头开始，现在整个Z市的企业圈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你再想在这里做点什么根本不可能的，这是太现实的事情了。”
安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讨论的事情都和自己的离的太远了，远到自己从来就没考虑过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产生。
身边的同学都在讨论要经常点名的选修课，图书馆的占位，现在已经需要考的大大小小的考试，没有在意也没有人提到过，离开了万训的林辰泽的处境。
安圆后知后觉的突然领悟到，离开了万训的林辰泽在别人的眼中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存在，自己家的企业倒塌，他从高位一下子跌到平地上，谁会莫名接受这样一个身后有过这样背景的人，他以后要去做什么呢？
“短时间内Z市的环境绝不适合你生存，还不如去其他地方，积攒资本，自己做起来，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的。”关尔曼真诚地建议到。
安圆看着林辰泽沉默不语的侧脸，他是从来没想到过这样一条路吗？还是他早已考虑过这些，因为一些原因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安圆不敢想那个原因里有自己。
“现在一切都还说不准，”林辰泽偏了偏头，“万训现在最后情况都还说不清楚，考虑这些太早了些。”
关尔曼向后陷入沙发中，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但我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这一场饭，吃的索然无味。
安圆甚至都记不起自己吃了些什么，今天所谈及的所有话题，都对她是一个冲击。
林辰泽竟有可能被卷入万训的事情中去，而且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竟然是离开这里，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以她的理解能力能解决的事情。
那种令人厌倦的，充满全身的无力感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