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老屋(4)
林雨桐按往常一样,穿过鹅卵石小径,打开玻璃铁门,顺手在天井拿了块抹布,打了盆水,走进诊疗室,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她好奇地折开了。戴上老花镜,熟悉的歪歪斜斜的字体映入了眼帘,血液似乎凝固了……
“亲爱的外婆妈妈:
请您容许我这样称呼您,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和顾姐姐已经在去美国的旅途中。但我实在是不想去美国,我不想离开您。与其说是外婆,更不如说是妈妈。前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您还在灯下帮我织毛衣,我正想从被窝里叫您一声妈妈。我到您身边已五年了,给您招惹不少麻烦,您该不会怨我吧。
五年来,我还清楚记得,下雨天的时候,我也不知怎么搞的,控制不住自己,跑到了襄阳公园,是民警叔叔找到了我;冬天的时候,我也曾偷偷溜进国泰电影院,最后也被您找到了;我也砸坏过不少东西,甚至弄坏了您喜欢的兰花和盆栽,至今我也不知当初为什么要弄坏这些东西。
当您和顾姐姐带我去北京和新加坡治病的时候,当我知道自己确实是患病的时候,我真的是好难过,也很自责。外婆妈妈,我想,您会理解我的。
我会记住您常常说的,人活着,不是自己要给别人增添麻烦,也不是要向别人索取什么,而是要帮助别人,因为这是德蕾莎嬷嬷说的。如今,我要离开您了,真舍不得您。
但,等我到了美国以后,我会写信给您……”
读到这里,信还没看完,雨桐的眼泪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蓉蓉第一次到诊疗所的情景自然呈现在眼前——
那是五年前的初春的一个下午。雨桐正好与新来的大学实习生顾惠欣在研究智障儿童行为案例。“滴,铃,铃……”,门铃,响了,小顾赶快跑出去开门。
进来的是沈洁,后面跟着两个外国人和一个瘦小的女孩。
“哟,是沈老师啊,稀客呀,来,快坐,您们也坐,小顾,快倒茶。”林雨桐说道。
“别客气,我们自己来。”沈洁说道。
“沈老师,这么多年,您一直没变啊,还是老样子,还是很秀气。”林雨桐说道。
“哪里,我也六十出头的人啊,已是老太婆了。”沈洁说道。
沈洁是中学的英语教师,原基督教女青年会负责人,现退下来担任市基督教两会咨议委员会副主席,但似乎保养的很好,只是金丝边眼镜框边多了白发。
“林教授,您也不老啊。”沈洁说道。
“我老了,已七十多了。”林雨桐说道。
“友兰叔,近来身体好吗?”沈洁说道。
“还是老样子,不过稍微有咳嗽。”林雨桐说道。
“还是要注意,马上要立秋了。”两人感叹起来。
“沈老师,快喝茶,水要凉了”,小顾一提醒,沈洁忙说:
“林教授,只顾着说话,忘了介绍了,这两位是我前几天电话给您的美国朋友。这位先生是叫戴维斯·李;那位女士叫珍妮弗,是戴维斯牧师的夫人。这个女孩是他们领养的蓉蓉,老家是云南的。今年有五岁了,得病已一年多了。麻烦您了,他们两位近期要回国了。”
“林教授,蓉蓉要交给您们了,真不好意思。”戴维斯·李欠了欠身子。
(七)
林雨桐上来了,眼眶似乎还有些湿润。林秋茹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三个人围在一起。
“雨桐啊,不要太伤心了,小家伙能在美国生存的,你五年的心血不会白花的。”林友兰说道。
“哥,我知道了。”林雨桐说道。
“雨桐啊,下周四是你妈的九十生日,也是我妈的九十五岁生日,我想去看看她们。”林友兰说道。
“啊,时间怎么快呀,一晃她们都九十多岁了,好,我和你一起去。”林雨桐说道。
“秋茹啊,你和雨桐姑姑好好准备一下,看看搞一些她们喜欢的祭品。”林友兰说道。
“好,爸,明白了。”林秋茹说道。
“雨桐啊,房屋动迁,诊疗所如何办呢?”林友兰问道。
“哥,这事还比较复杂,我还没有想好。说心里话,还真没想到老屋会动迁,说真的还是舍不得。从解放前,奶奶创办诊疗所以来,已经几十年了,我们和周围的邻居以及病患都有了深厚的感情了。一旦要搬迁,我们舍不得,病患也会舍不得。我是担心将来病患怎么办?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当然,我们相信政府,会给与帮助解决。这次动迁,政府是为繁荣经济发展着想,我们也应该支持。不过,动迁以后,诊疗所要继续办下去的话,政府这些补偿可能是不够的。要在市区街面找房子,办在市区,现在的房子价格可能买不起;如果租的话,现在市区街面房一年租金,每平米也要7、8万,可能我们也租不起,毕竟我们的诊疗所是不盈利的。另外,我们的几个孙辈,也都到了结婚的年龄,要一间婚房合情合理,我们也不能损害孩子的利益;所以,我想这次动迁是个麻烦事,我们应该慎重对待。至于诊疗所办与不办,我会听你的,也会做好两手准备的。”林雨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