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吃一些吧。”
见伯藏主还是摇头,她也不再勉强,大快朵颐,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你为何会来?”
听得发问,风千雪想也不想地答到:“为什么不来?”
伯藏主的好意她心领,可是很明显现在不是她能一鼓作气脱离罪恶坑的时机。何况她若真缩在青梗冷峰一辈子,大概墨尘音和赭杉军不会说什么,但她总不能装作不知道伯藏主的处境吧。
伯藏主无声地盯着火堆,又道:“青梗冷峰的生活似乎令你有所改变。”
“堪堪学了点本领。”
“依吾看来进步很大。”
嗬哟,话变多了嘛。
风千雪奇怪地抬眼瞧瞧自家二罪首,暗忖莫不是烧糊涂的缘故?
转了转思路,她决定讨论更有建设性的问题。
“之后二罪首有何打算?拖这么久,我想罪首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伯藏主静默片刻,沉沉闭眼:“那就回去吧……”
“是。”
明白伯藏主需要休息,风千雪低声应诺便不再开口,只时不时添些柴火,同时警戒四周,直至拂晓天明。
伯藏主在客栈里养了大约三四日。
虽然他没说这次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过罪恶坑之人惹上仇家实在太平常,何况他是二罪首,如非作恶到一定程度还登不了这位。
所以连续几日她都非常谨慎,深居简出,亲自打理吃喝和熬药工作。
空闲之时就在房里练习收敛道门气息的方法。
伯藏主能看出她的变化,狂龙也一定不会不察,还是低调为好。
活在罪恶坑,随时留一手很有必要。
到了该熬药的时间,她拎着药罐很低调地走下楼梯,避开围作一团大声吆喝喝酒赌钱的人群,准备去厨房。
不想一名醉汉跌跌撞撞挤到她旁边,挥舞着双手摇头晃脑:“不来了不来了,再喝是要醉。”
“等一下,你想赖账哦?”娇俏的红杉姑娘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住他:“赌输的钱还没给我呢!”
“啊这这这……我不是喝酒代钱吗……”
“你喝的酒量还不够补钱咧,何况酒也是要钱。我看你根本没醉,赊了我的赌债也罢,莫非还想赖掌柜的酒钱?”
店小二闻言也迅速跟上:“人客哟,你们今日喝了十五两的酒,本店明码标价一概不可赊账。”
“听到吗,给钱啦!”
“我真正没钱,再赌下去我家那只母老虎是不肯罢休。”
“真不爽快!”
顿时风千雪被拉拉扯扯的三人包围。
眉毛抽动几下,右掌一挥,直中醉汉后颈——世界清静了。
“咦?!”红杉姑娘和店小二见状同时吓一跳,纷纷抬头看着她。
风千雪淡定地瞥了那倒地的醉汉一眼:“裤头里还有。”
“啊?什么?”
“钱。”
她收回目光,撩开门帘径自入了厨房。
这边,店小二迟疑地搜了搜,果然从醉汉裤头里搜出一小包银钱。
红杉姑娘立刻眼睛发亮:“还真有啊。小哥,我的份钱我的份钱!”
“好啦好啦,少不了你。”店小二数了一些碎银给她:“真不明白你一个小姑娘怎会这样好酒量。还是掌柜有头脑,想出这种方法促销。”
“嘿嘿,好说。”
等风千雪抬着药碗从厨房出来,场子已经散了,掌柜小二和红杉姑娘凑在一桌数钱,个个心满意足。
早看出这客栈不正经……不过还不算过火,耍耍小把戏而已。
她装作神马都没看见朝楼梯口走去,却发现那姑娘不知为何起身跟在自己身后。
“……姑娘有事?”
“没,我上楼。”
风千雪让出一条路:“那你先请。”
“不用了,你请。”
“还是你先。”
“你先。”
“你先我后,我慢慢走。”
“你还要送药吧,你先。”
“好吧,姑娘想问什么?”
客套半天骤然变换话题,鱼晚儿一不小心顺口溜出心里话:“你是怎样看出他把钱藏在裤裆里……哎呀!”发现自己说漏嘴,她一手捂住唇。
原来是这茬……
风千雪一脸平静:“经验。”
若这点雕虫小技都看不透,枉为罪恶坑之人。
她说得轻描淡写,鱼晚儿却产生了一丝拉误会……居然有人比她对钱更敏感!
风千雪已经上了楼,若她知道鱼晚儿的感叹,一定会问一句“姑娘你还没见过阴川那只蝴蝶吧”。
世间财迷,蝴蝶君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第二天,客栈前堂依然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伯藏主已经好了不少,呆在房间嫌闷,便下来转转。
他一向喜静,坐了片刻又觉太吵闹,起身欲回房间,却发现挂在腰间的玉坠不翼而飞。
“嗯……”
打开折扇,凤目微眯,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四周巡梭。
“主人,该换药了。”风千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伯藏主摇扇,示意她靠近,低声交待一番:“……就交你处理,不必声张。”
“我明白。”
“药吾自己换吧。”从她手中接过热好的药膏,伯藏主保持着一贯既雍容又疏离的态度回房。
风千雪留在原地也四处扫视几圈,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赌桌方向。
一个中年男子,略驼着背,看长相倒还老实,只是一双眼睛左左右右滴溜溜转,两手都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见缝插针往人群中挤。
看来是个老手。
不过跟罪恶坑那些贼精比,还稍微差一点。
说起来羽人的老爹貌似也是个著名大盗来着……
稍微发散一下思维,她不紧不慢走到赌桌旁边,悄无声息靠近那贼,冷不丁一发力把他推入人群,正撞在赌桌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庄家正嚷嚷着,见一名男子忽然挤上来,赶紧殷勤道:“哟,这位先生是要押大押小?”
“小。”
男子张口正欲推脱,却有一个声音替他答了。
“哈哈,我押大。”鱼晚儿目光灵动,眼珠一转也下了注。
开注,大。
男子脱身不得,暗道倒霉,摸出一点碎银递过去,便往后退,试图脱出人群。
蓦然腰间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令他一时僵住。
风千雪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继续下注,听我指示。否则……”
男子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照着风千雪吩咐下注,每注必输,且越赌越大,旁人看来无非是赌技极差的肥羊一只,他心中却暗自叫苦不已。
鱼晚儿乐得捡便宜,赢越多她的份钱越多,更觉得今日运气太好,竟遇上肥羊。
男子身上的银钱很快输了个精光,风千雪却要他继续下注。
再输一局,他冷汗涔涔,抖抖索索不肯掏袖袋,顶在腰上的小刀带着警告意味用力压了压,他只好小心翼翼在袖袋中掏啊掏,掏半天才掏出一支银钗。
周围一片哄笑。
“哇,把送老婆的首饰都输掉了,回去是要跪算盘。”
却有一人认真盯着那支钗看半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会有些眼熟,忽然道:“咦,这支钗,怎会跟我老婆昨日丢掉那支一模一样?”
坏了!
男子知道坏事,也不顾身后之人的威胁,仗着一点巧劲转身便跑。
风千雪微微抬脚一勾,把他绊了个狗啃屎。
这一摔,他身上藏着的大小赃物滚落一地。
“啊,那是我的银票!”
“我的手环!”
“原来是个贼啊,打他!”
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风千雪慢吞吞捡回滚在一旁的玉坠,一转眼,对上鱼晚儿讶异的脸,便轻轻点头。
输给她的银两,有不少是从在场之人身上偷来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法算账。
本以为那姑娘会不吭不响吞下这份便宜,不料她却拍拍桌子叫众人过去取钱。
风千雪挑挑眉,也未多言,回去跟伯藏主复命了。
散场后,她与鱼晚儿又在楼梯口碰上。
她端着药碗回头道:“姑娘好涵养。”
鱼晚儿活泼的脸上浮出几丝正经神色:“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风千雪不置可否,俩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鱼晚儿爽朗地问:“我叫鱼晚儿,你呢?都讲人在江湖靠朋友,认识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