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池外尚有残余魔气正在平息之中,墨尘音不禁心下更沉,踏入岩池,见赭杉军已稳定,旁侧只有非妙,却是不见非恩;他未曾多想,径直放缓略显急促的呼吸。
“好友,你突来的变化,真真令吾战得心惊。”
“但你不也成功压制三方之魔?”
墨尘音一晒:“如果三个魔当中,也包括你一名,那吾是否应该庆幸这份成功乃是侥幸?”
“说起侥幸,区区裂身而成的鬼影竟可与好友周旋数刻,吾是否该赞叹一剪梅比你吾更加幸运?”
“你明明知晓吾之打算,何必如此说。”
“吾所关心的是——墨尘音在自信之下的全力发挥将无人可敌,而你与一剪梅拖战,并非我所愿见。”
“若非双气变数,一剪梅早该在墨曲剑下升华。”
“包括蛰伏在他体内的魔物?”
“你认为呢?”
“若有朝一日吾也被体内魔源同化,你还能以这种超然的态度面对吗?”
“墨尘音不会让那一日到来临。你不得不相信,这也是吾的自信与气度之一。”
“哈哈……”
“你笑得僵,气氛凝重了。换一个话题吧。”
赭杉军沉吟片刻:“魔元降临,你有何打算?”
墨尘音负手身后:“什么都不做,等千流影取回医治你的方法平安归来。”
“如果魔人再次携魔元降临之威前来挑战,而千流影未及回来,好友你又如何打算?”
“墨曲剑会证明墨尘音一雪道境血仇与保护好友的决心!”
赭杉军无奈,却是依然坚持:“你还有更重要的责任。”
“你才有更重要的责任,吾的责任只有你。”
“那么玄宗呢?……千雪呢?”
提及多年未见的爱徒,墨尘音沉默了。
随后,他答道:“吾自私的决定,正是为世人留下的后路。六弦尚在,而千雪仍有贵人护持,好友你更不该放弃。”
“失控的天命,我们谁也无法把握,赭杉军不愿成为负累。”
“你该着眼恢复之事,其他事项墨尘音自可代劳。何况……你也该清楚千雪的个性,既敢假扮吾与魔界周旋,难道你认为她会乖乖藏匿避祸?能制得住她的人,也唯有好友你喽。”
“哈。”赭杉军苦笑:“吾更不愿她再遭魔界所害。”
“是该检讨,随便收下一个过分懂事又自惹麻烦的徒弟。”
“嗯……”赭杉军顿了顿,提起另一事:“仍无六弦的消息吗?”
“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苍素有观想天机之能,魔界肆虐他却急流勇退,莫非有更深的变故?”
“想来无差。所以好友,你与吾,目下唯能自力更生了。”
“嗯。”
凝重的气氛稍缓,墨尘音欲言又止。
“好友难得犹豫。”
“无事。千流影回转之前,你就呆在此地吧。我要回望天古舍,请。”
“非妙,代吾送好友。”
“嗯。”
墨尘音离开岩池,一路凝思。
未出口之言,断不是提起的时机。
听闻……千雪与双桥之主皆有不浅的接触,莫非,这真是天意注定的缘法?
——金鎏影,紫荆衣。
伤人至深又令人自责的同修,你们的命运受千雪牵动,世路风霜催人老,物是人非几度秋,如今又是何种的心境?
第102章 三方压力.三个要素
非恩悄然离开冷峰地境,之前怒气冲冲的神情早已被有些扭曲的盘算所取代。
她绝不会放弃复仇!
墨尘音,你阻止不了我!
光晕缤纷变幻不定的极光天地中,一剪梅尚在回忆推演与拨弦道曲几度过招经过,试图找出墨尘音破绽;而在光影迷离最深处,一双漠然冷眼静静观察冷香一举一动,身遭所有气息已与环境融为一体,显是绝顶至极的暗杀潜行术。
在仇恨驱使之下,非恩忘却了恐惧,壮着胆子来到一剪梅面前,开门见山便提出互利条件——以青梗冷峰防卫秘密交换魔者助其毁灭闇族。
一剪梅微微一怔,难掩对光之精灵天真到愚蠢的轻蔑,冷笑出声:“你何来根据说服吾助你毁灭闇族?”
非恩无知而无畏地答道:“就凭藏身在你体内的——魔!”
一剪梅体内魔影应声而出,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是吗?”
“能及时帮你挡下墨尘音那一剑,我的理由自有凭据。”
“吾如何知晓这不是你们的计谋?”
非恩干脆地抛出筹码:“我会将乾坤法阵贡献给你。”
魔影立刻回到一剪梅身上,思忖道:“撤去乾坤法阵,墨尘音便无十成的胜算……好,这项交易的契约,就由墨尘音的鲜血来书写吧。”
“只要完成我的要求,其他随你。”
满心恨火的非恩,此刻竟已全然不顾往昔情谊,对魔者的杀意不为所动,合作契约立下,便兴冲冲返回冷峰,准备为自己的复仇作铺垫了。
一剪梅沉吟片刻,笑道:“真是好骗的娃儿。墨尘音,任你劳心戮力,却被自己信任的同伴出卖了彻底。吾倒要看看,此回你如何解开这一局!嗯……”
光影深处的人影默默退离,丝毫不被迷离的极光影响;脱出异境之后,手上展开一幅画卷,卷中术法启动,栩栩如生的飞鹤丹青竟化为实体,振翅而去。
暗夜风雪吹送,将一切行踪消除无迹。
飞鹤穿越极寒之地,抵达目的地之后,泛起莹莹幽光,直落入庭院中铺展宣纸的桌案之上,重新化为一行字迹。
正在研磨的儒雅男子见状起身,径直往内苑而去,向竹帘之后的人影一礼:“主人,追影有消息传报。”
“念。”
“光之精灵勾结魔人。”
“嗯……吾知晓了。将消息传给我们的‘贵客’。”
“是。”
帘后之人略一思索,便提笔在账册中增添一笔为数五百两的情报搜集费用,随后继续好整以暇翻阅其他卷册。
在他身侧隔间内室,一名女子从无尽的噩梦里挣扎醒来,视线清明后所见第一幕,便是床前巨大铜镜中丑陋的面孔。
“啊——!撤掉、拿开,拿开它!”
自惭形秽,歇斯底里不得回应,她只能蜷缩到角落中,双手掩面,不敢再看。
“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隔着竹帘,她看不清对方面目,只隐约看到灯影下岿然不动的身影。
“这张面孔,真是凄惨。孤月小姐,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感觉……如何?”
“呜……”
最不愿、最不堪的痛苦再次被揭开、践踏,想起朱武绝情的抛弃、伏婴师显露的杀意,孤月终也崩溃地环住双肩,浑身颤抖。
“想恢复昔日的美貌吗?想报复将你弃之如敝屣之人吗?”
“你想……怎样?”
竹帘后的人影沉默片刻,平和沉缓的语气似是陈述,又似是诱导,慢慢开口:“做一个交易吧。”
月明无风之夜,苦境中原大地一角,无声无息,夜雾罩起,暗寂的气氛,正是魔变前兆。
某一门派外围,夜巡人员察觉到冷风中隐隐的异样,渐渐停下脚步,向可疑的方向靠拢,喝道:“什么人?”
林间沉默的人影浑身笼罩在黑色衣袍中,背后一刀一剑,是熟悉而又全然陌生的气息;人不动,意先发。
“啊——!”
血腥的刀光,飞散的首级,荒野暗夜,魔氛之下,尸骸遍地,一片腥风血雨;蛰伏异度魔界的死神,终于开始踏出无间血腥之道!
忽然间,翻云急电,暗界之中乍现嗜血邪书,呜咽的鬼泣,鬼魅的邪笑,阵阵引人胆惊心寒。
沉默的杀手身形消失,遍地血腥被邪书尽数吸收,空余一具又一具狰然白骨,无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惨剧。
天,渐明。
无意间路过的江湖人士见此惨景,大惊失色,奔走相告。然而近期武林焦点尽被东瀛先锋军入侵以及魔界重整的消息掩盖,此事暂时未能引起足够注意。
于是,时间又过去一日。
当夜幕再临,同样的惨案,在更多的门派重演。
琉璃仙境中,中原支柱素还真尚在与四非凡人梅神官等讨论海防诸事,却闻秦假仙惊惶的呼喊由远而近:“素还真啊,不好了!”
听到这句“不好了”,四非凡人面色一苦:“是又发生什么大事,让你们喊得这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