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情人(4)
喻宝昀的办公桌靠后,阮绍祁也像是有意将她留在最后来打招呼。待大家将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她面前。
喻宝昀立马开口问好:“BOSS。”
阮绍祁故意蹙起眉头看她。
她一米六四,在当地人中算高了,但比起他整整矮了二十公分,加上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更显出两人身高上的悬殊差距。
他摇摇头,好似十分惋惜地叹道:“宝,你怎么舍得把你的长发剪掉?”
她怔了一怔,只觉得他的问话实在摆不上这么正式的台面,亦让她在几位高管的侧目注视下感到尴尬。
说实话,在回国前,喻宝昀是为阮绍祁效力的。时间不长,只一年左右。她虽算不上他的心腹,但一直也还挺得他看重,有什么大项工作,他总是会习惯性地捎带上她,像是在有意培养。因此她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对下属非常大方,她时常被他的赏赐砸得晕头转向。
她两个月前写回国申请的时候,他在阿德莱德忙一个稀有金属开发的项目。她礼貌地向他报告此事,他没同意,说要等他回去再议。谁知没过两日,她的申请被批准了。她以为是他放的行,于是打电话向他表示感谢,结果惹得他很不高兴,挂断电话再没理她。后来才晓得是阮绍童要让她走。
兄弟间相互倾轧的戏码她不想掺和,反正她如愿以偿了,说起来还得谢谢阮绍童。但身为阮绍祁的秘书,深得他信任且与她关系交好的裴琳达觉得这样不妥,鼓动她怎么也该写封邮件给他,还得把实情夸大变惨十倍,以免他哪天想起她的不辞而别会进行越洋打击。她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和裴琳达联手写了封当代《陈情表》,措词肉麻之处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第二次。不过邮件发给阮绍祁,他并没回应,连个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她本以为世界之大,即便有山水相逢的一日,最多也就是阮绍祁来视察视察工作,可没想到,竟然临场换人了!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
见喻宝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阮绍祁突然笑了,心情不错地表示:“你放心,我不是个记仇的人。刚才我还跟谢经理说,让你当我的特助。毕竟我对公司和地域的情况不熟悉,而你恰好熟悉它们也熟悉我。”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环顾了身边的几人,才接着笑道,“我应该好好谢谢我大哥,他可能是个神算子,竟然提前送了一个帮手给我。”
她不想成为他的特助,小心翼翼询问他:“琳达没来吗?”
他故作无奈地叹道:“她谈恋爱了,不愿意跟情郎分开。”
她觉得头疼,但继续为自己争取:“我回来才两个月,对公司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要不……”
他却笑眯眯地打断她:“宝。这是命令。”
喻宝昀没辙了。阮绍祁这人看上去好说话,整日摆出一副笑脸,但实际对自己的权威性很在意,决定了的事基本没有回转的余地。她只得乖乖把手头上的工作与旁人交接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午饭前到楼上找阮绍祁报到。
阮绍祁的办公室以秘书的办公桌为中心,分为左右两边,左边是他个人办公场所,内含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右边是小型会客室,里面沙发、酒柜、电视等物品一应俱全且风景绝佳。
她没看到原先选派给阮绍童的秘书出现在这里,想来是被他打发走了,而新的还没来。
他见她盯着秘书的空位看,便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顿了一顿,随后摇头保持缄默。
他于是说:“那你先充当几天秘书。等会客室改造完,会腾出地方给你摆办公桌。”
她可不想这么大动干戈惹人非议,指了指秘书位置旁边的空地:“摆张桌子在这里就很好了。”
他不同意,将她拉到会客室,指着落地玻璃窗外:“你看看这里,风景多好。”
她觉得为难:“BOSS。”
他格外善解人意地打断她:“你不用觉得愧疚。你的邮件我看过了,我没想到原来你的家庭负担是这么的重。不但欠下外债,一家人还都有病痛,全部靠你那点薪水养活。我当时不同意你回国,确实是我不了解情况,但你看,现在我了解了,就想帮帮你。特助的薪水比你现在要高出百分之三十,一定能缓解你的困难吧?”
她十分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他又说:“琳达请我帮她带两套护肤品给你,我觉得她考虑得很周到,所以我临走前把你发给我的邮件转发给了大家,发动他们一起帮助你。虽然时间是紧迫了点,但每个人都有所表示。”
她已经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却很起劲:“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一定要收下这些礼物。大大小小的盒子加起来还真不少啊。你开车上班吗?如果没开车,下午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感到头大,嘀咕了一句:“琳达没跟我说这些事。”
他好像十分自豪:“是我交代她要保密的。你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她格外尴尬地点头:“真的特别惊喜。”旋即问道,“之前一直听说是阮绍童先生过来。”
他挪了步子,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人头马和两只杯子。他边悠哉地倒酒,边笑说:“他不愿意离开纽约啊。”旋即显得高兴地表示,“准备了这么一柜子的好酒,我可是太爱他了。”
她见他是想倒两杯酒的,连忙说:“我不喝酒。”
他一经提醒也想起这事,看着她说:“对不起,我忘了你酒精过敏。”
她又问:“那你怎么愿意来这里?”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答:“我是被他们算计的呀。”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笑,心里却十分清楚,阮家上下有本事的人确实很多,但能算计到他的只怕还没有生出来。
他见她不言语,晓得她的脑瓜子定是在盘算。他反正不再多说,而是揪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把飘逸的长发剪了?是用头发去换钱了吗?”
喻宝昀确实把剪掉的长发换了钱。她那一头长发不烫不染、乌黑亮泽,连理发师都舍不得下手,向她再三确认才开剪。她不打算向惹人侧目的奇异短发靠近,也不想弄出个惊天动地的造型,就剪了个规规矩矩的齐肩发。回去一亮相,一条街的人都惊讶不已、七嘴八舌地惋惜,只有外婆一个人觉得满意,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才高兴地说:“是我的荔枝回来了。”
在喻宝昀的所有记忆中,妈妈杨荔枝一直是规规矩矩的齐肩发,只有结婚照里是把头发盘起来了,从照片看得出因为头发不够长,盘得十分勉强,亦让她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整个显现了出来。其实喻宝昀长得并不像荔枝,她的五官轮廓有百分之九十遗传了喻旭良的俊美基因,只有嘴巴是微微上翘的,那是荔枝特有的不服输。虽然外貌不像荔枝,但外婆将喻宝昀认成荔枝,那她在外婆面前就是荔枝。
(3)
(3)
阮绍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但差遣了自己的司机送喻宝昀和众多礼物回家,还让她三点就下班。
喻宝昀可不想让阮绍祁知道自己的真实家境,半路就让司机停了车,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另叫了一辆车回去。
杨娇枝和钟雷达在店里忙碌,钟小艾还没放工,外婆在社区参加活动。喻宝昀将东西全部拎到房里,然后也不管裴琳达这个点是不是在休息,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去。
裴琳达接电话的声音迷迷瞪瞪的,大概是没看来电人是谁。
喻宝昀开口便问:“裴小姐,你良心不会痛吗?”
裴琳达瞬时清醒了许多,像是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是混血儿,生长在美国,父母都是大学的语言类教授,中文讲得非常好,发音也字正腔圆。她十分诚恳地认错:“我的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BOSS说,如果我提前走漏风声,就把我连根一起炒了。”
她反问:“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们脆弱的友情?”
裴琳达否认:“我们的友情很牢固。就像胡佛水坝。”
她笑了笑,问:“那组织同事们给我送礼物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很肯定地告诉我BOSS没有看我的邮件吗?”
裴琳达辩解:“你走之后,他回来真的没有跟我提起过你那封邮件的事,所以我误以为他没看。哪里能想到他会把邮件转发给了所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