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弥漫(91)

说了两句又绕回了陆为身上。

薛寒见邹国翔彻底没了声响,心说还是别真逼得这老头子甩手走人的好。

他难得“懂事”一次,又贴心地将话题掰回了正道上:“我既然花了这么大功夫联系到您,要是一上来就和您表态说自己没有点儿小九九,怕是您也就没打算搭理我。”

“但您今天既然接通了电话,安安静静地听我和陆为念了半个多小时经,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对前两天谈的事情有兴趣?”

其实为了能和邹国翔说上话,薛寒确实费了很大的劲,他需要躲着陆为,又要不惊动魏冉。

魏冉的立场早在她将薛彬推上风潮浪尖上时已暴露,虽然薛寒仍旧想不大明白魏冉的真正目的,但无可置疑的是她有着非同寻常的野心。

她想要的也许是偌大的蜜语集团,又或许是这之上的东西。

而当下已知和魏冉有过交集的秦泊死了,他身后的邹国翔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薛寒不是没有考虑过薛彬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那枚备用公章在他住在蜜语大厦期间出现在了魏冉的办公室内,明目张胆地摆在办公桌上时,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薛彬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在夜间的行动,甚至是默许了他在整栋大厦内的来去自由。

——薛彬希望薛寒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而魏冉,在清楚他们的行动轨迹下,用一枚备用公章试探薛寒的立场。

薛彬与魏冉,似乎站在了跷跷板的两头,堪堪维持了平衡。

那么邹国翔呢?他站在跷跷板的哪个位置上?

若是放在以往,薛寒会下意识地认为邹国翔和魏冉是合作关系,但秦泊作为邹国翔手中一枚强子,光是论潜伏在市警局内这一点,就是无与伦比且潜力无限的。

随着秦泊自杀的证据确凿,薛寒忽然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邹国翔本人的意愿吗?邹国翔本人真的有如此悲壮的扼腕之意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人在其中作梗,为秦泊的死“牵线搭桥”?

尤其是当复原了的监控录像摆在他眼前时,这种猜测更加笃定了起来。

邹国翔,魏冉,这两个人之间有一条细微的裂缝。

挑拨离间并不是薛寒的强项,这招儿太损,少爷一般是瞧不上的。

但一想到薛彬模糊而矛盾的态度,薛寒就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当年他被送出国这件事似乎有着他没有察觉的缘由。

他要寻的真相,又多了一个。

于是薛寒利用这段时间大着胆子,试着撬开那条裂缝,想要窥一眼皲裂地表下令人头皮发麻的蛛网。

虽狂妄,却多少有些成效。

果不其然,电话那端的邹国翔没有立即否定薛寒的话。

他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秦泊自杀中有魏冉加以参与,虽然不排除薛寒和陆为是故意演了一出戏给他听,但一股怒意还是悄然攀上了邹国翔的心头。

但到底邹国翔是个老谋深算了这么些年都没露出什么马脚的老狐狸,他按兵不动道:“谈不上兴趣不兴趣,只是好奇他们的儿子有些什么手段。”

“这么一看,不过如此。”

薛寒:“……”

不愧是老狐狸本狐,好一个借力打力。

第八十一章:狐狸的尾巴(下)

保洁这份工作,不论是在哪个企业,或大或小,都辛苦异常。

许锦媔穿着一身雪白的保洁工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上半张脸来。

她眉毛浓密而黝黑,眼尾微微有些下坠,却没有一点笑纹,两只眼睛向鼻梁中间凑着,单从相貌上看上去是副不好惹的泼妇相。

蜜语大厦里,最近一周少了不少员工,不知是被裁了还是派出去做什么了。

这些对于一个保洁来说其实没什么关系,甚至是件好事。人少了,工作量也就少了。

但许锦媔却依旧很忙。

她将几块洗得发白的抹布规整地搭在清扫车的把手上,两个小喷壶里分别装着稀释好的消毒液和清洁剂,在大部分员工都下班后将茶水间和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是各个员工的办公桌她都会细细地擦一遍。

而这些,她第二天早晨还会重复做一遍。

只是今天的许锦媔似乎擦得更细致了。

她会顺手将一些人摆在桌上的文件挪开来,若是文件夹,就抹一抹表面的塑料壳子,再将电脑屏幕移开来,把犄角旮旯和连接线也规整搭理一遍。

一来二去,她竟然花了比平时多了两三倍的时间才做完所有清洁工作,整栋大厦里只剩下了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巡逻保安还有她。

“嚯,姐你还在忙呐?”年轻的巡逻保安见这一层还灯火通明着就上来看看,发现许锦媔还在搓洗变黑了的抹布。

“就走了。”许锦媔头都没抬一下,兀自洗洗涮涮着。她的嗓音较普通女性粗一些,配上她不多话的性格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行,幸苦了啊姐。”保安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嘱咐了一句“那你走的时候记得打卡”就离开了。

然而,当走廊里听不到保安的脚步声时,水池前已经没了许锦媔的人影。

昏暗的隔间内,空气有些闷热而浑浊。

薛彬却寂静无声地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时,他头顶的通风口忽然送出一丝不符合季节的凉意来,轻飘飘地唤回了他的意识来。

薛彬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缓缓睁开眼来,刚睡醒似地按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

他凭着记忆摸黑进了卫生间,脚下却又一错,从里面退了出来。

一盏光线柔和的蘑菇形小夜灯被放在了薛彬刚才坐着的地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保洁工服的女人。

正是许锦媔。

面对许锦媔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母,一向暴戾乖张的薛彬却是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妈”。

许锦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意盘起腿坐在了地板上,一手架在膝盖上,看起来颇有女中豪杰的架势。

她轻轻拍了拍床边,温和道:“过来坐。”

薛彬顺从地走了过去,没有坐在床边,反倒学着许锦媔也坐在了地板上。

许锦媔也不坚持,自顾自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她面色平静,就着幽幽灯光端详着薛彬漆黑而阴郁的眉眼,抬手点在了他微蹙的眉心上,语气平和:“放松。”

这句听上去平淡无奇的两个字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竟真的让薛彬渐渐展开了眉宇。

许锦媔这才言归正传道:“明天魏冉应当就要让你出去了,你埋在公司里的人今天基本都被清出去了,只剩下了两三个被派到外地。”

薛彬眼底划过一丝阴霾,沉声道:“我猜也是。她发现你找到我了吗?”

“没有。”许锦媔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拽过薛彬的手来回翻看着,“我时常装作打听你的消息和公司里的人搭几句话,她如果发现了,不应该还会把你关在这里。”

一颗小药丸被放进了薛彬的手心,薛彬只垂眸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嘴里。

清甜的草莓味儿盖着药物的苦味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许锦媔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警局那边,我按照你说的去联系了那个叫陆为的警察。他们接受了你的提议。”

随后话锋一转道:“但那个陆为和薛寒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吧?”

她厉声厉色时,面上那抹刻薄之意就显露无疑,但从精光乍现的眼眸中却能看出,她更像是一个严谨而苛刻的科研者。

那身保洁工服,忽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薛总裁到了她面前,顿时显得气势全无,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去,低低“嗯”了一声。

许锦媔眉头一皱,却又悬崖勒马地咽回了已经跑到嘴边的责问。

曾经闷声不响的小少年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她看着薛彬越发清晰的下颌线和青胡茬,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彬彬,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你想做什么,要先和我沟通,好吗?”

“我不是在怀疑你的能力,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孩子,我相信你。但是这些年你也看到了,蜜语的所作所为不是牺牲你一个人就能有个了结的。”

许锦媔默默牵过薛彬僵硬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了里面一牙牙的红痕,叹道:“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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