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凌驾于皮囊的致命吸引力。
刹那的悸动震动心房。
陆为微微一愣,才问道:“看完了?”
谁知薛寒就这么盯着他了三四秒,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方才只是无意识地出神罢了。
“有纸吗?”薛寒问道。
熟悉的笔记本被递到他面前,上面还夹着一根签字笔。
薛寒看了半晌,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本子,于是似笑非笑道:“陆警官‘没收’了我不少私人物品啊?”
一把通体银白的蝴蝶/刀又被递到了他面前。
陆为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是借用。”
“得,你说是借用就借用吧。”薛寒随手接过来揣进了口袋里,打开了笔记本,随便翻到一页空白处,将手机上得视频进度条拉到了最前面。
“我捋一遍。”他道。
“所以,原本的监控摄像内容是,扮成外卖员的秦泊将外卖放在了茶水间后就去了卫生间。期间只有一个清扫保洁推着清理车来到了卫生间。”
“然后保洁从卫生间出来去了工具间。监控内却没有出现秦泊的去到工具间的身影。”
“再后面就是薛彬进入工具间。”
陆为看着他写写画画的时间轴,“嗯”了一声。
薛寒忽然觉得耳蜗被那低沉的声音弄得痒痒的,于是捏了捏自己微红的耳垂,才继续道:“而经过汪老师复原后的监控录像里,则是在这段监控基础上又出现了魏冉和一只猫。”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来,问道:“薛彬被发现时,左手上是凶器,右手上……是猫?”
陆为答道:“是猫没错,但是已经死了。”
却没有说猫是怎么死的。
薛寒沉默了,回想着复原了的视频内,突然从门缝中伸出的手将那只猫扯了进去,想来后续会让人很不舒服,陆为没说,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薛彬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猫,虽然名字起得并不讨喜就是了。
手上的签字笔转了两圈半后,薛寒又画下了另一条时间轴。
“猫从魏冉的办公室跑出来后,魏冉就去了薛彬的办公室,估计是她告诉薛彬说‘薛总,你的猫跑了,你要不要去找找看’。”
后半句话薛寒完全是在漫不经心地模仿魏冉的语气说话,颇有些四不像。
陆为睨了他一眼,好笑道:“那个魏冉会说得这么直白吗?”
薛寒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就是那么个意思。”
“薛彬出了办公室后,魏冉利用消防通道直接去了秦泊所在的工具间,很快就又从消防通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段时间介于保洁去到工具间之后,猫之前。”
“这段视频被分成几段截掉了,看上去就仿佛她从薛彬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样,只是时间稍稍有些长罢了。”
陆为点了点时间轴上的某处,沉声道:“秦泊藏在这个保洁的清扫车里,被从卫生间带进了工具间。”
“只有这样能解释,为什么复原的监控里也同样没有出现秦泊去到工具间的这一过程。”
“唔。”薛寒若有所思地微阖着眸子,喃喃道:“魏冉既然删掉了有自己出现的监控录像,为什么不删掉这个保洁的呢?”
魏冉有机会在第一时间删去监控录像,如果干脆连同保洁的出现一同删除,那么警方看到的只会是身形神似秦泊的外卖员进入了卫生间,除了薛彬外没有人进入工具间。
这样岂不是更扑朔迷离一些?真相也会更难寻求一些。
很快,薛寒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
“如果保洁的出现也被删除,那么就是大张旗鼓的告诉警察监控录像有问题。”
陆为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顾自思考的薛寒,没有搭话。
薛寒没注意到陆为的视线,继续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心无旁骛地自言自语道:“可不删掉保洁,就暴露了秦泊的路径。”
——这个保洁是魏冉有意留下的破绽?
思绪至此,他修长的手指一顿,眼尾弯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转向陆为,了然道:“所以陆警官今天确实是因为有要务在身才来找我?”
陆为很想说当然不是,但还是低敛了眼眸,一言不发地取过手机调到相册。
一张女人的照片被点开来,递到了薛寒面前。
“这位保洁,认识吗?”
望着照片上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严厉而刻薄的脸,薛寒沉默了半晌,才投降似地将手里的签字笔一丢。
他站起身来,倦怠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雾哑的眸子定定锁住陆为。
就在陆为以为薛寒要每句不离“陆警官”三个字地冷嘲热讽自己一番时,薛寒却自胸腔内哼出一声叹息,伸手一抬陆为的下巴,俯下身轻轻一啄,深深望进陆为眼中,缱绻道:“下次有话就直说,我还能不告诉你吗?”
陆为眸色渐深,轻声道:“你不生气?”
“生气啊。”薛寒低声笑了笑,唇角微扬,轻佻道:“说点儿好听的,我就告诉你她是谁。”
陆为心里那点儿微乎其微的忐忑不安骤然散了个尽,轻柔地将他的手握进了自己掌心内:“比如呢?”
“比如啊。”薛寒略一思索,凑到陆为耳边,暧昧吐气着:“叫声老公听听。”
陆为:“……”
第七十九章:孤寂的小调
薛寒对照片上的保洁其实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小时候的保姆阿姨,也就是当时薛彬的“母亲”。每天带着自己的“儿子”许彬来家里照顾小薛寒,陪他玩,也替他收拾烂摊子。
许锦媔,据说在当年是个罕见的女博士后,却因为和大学教授有过一段师生恋而不得不中途辍学。
这样一个本应有着美好前途的女人,却不知为何来到薛家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保姆,而如今更是甘愿在蜜语里做一个毫不起眼的保洁。
“她是薛彬的亲生母亲吗?”
陆为一边将沸水加入茶壶内,一边问道。
薛寒皮笑肉不笑地斜了他一眼,好不无赖道:“你说呢?”
老公也不叫,就想从他这里刨信息。
“那就不是?”陆为抬起眼眸,大大方方地端详着他的神情,给他面前的小茶杯内斟满了茶汤。
这个略显讨好的行为显然甚得薛大少爷的欢心。
于是他装腔作势地端起晶莹透亮的茶杯,勉为其难地一颔首,连鼻尖都显得几分高高在上,拖腔拖调道:“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薛彬确实是我弟,而且是同父同母。”
“薛彬也许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应该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许锦媔的儿子。但许锦媔自己一定是清楚内情的,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是说养就养的。”
陆为看着他轻握着茶杯的如玉手指,心说最近小东西似乎瘦了不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静静听着薛寒不急不缓地叙述。
薛寒饮尽了杯中茶,毫不客气地示意陆为给他满上,又接着道:“许锦媔具体是学什么的我不大清楚,但她确实是个学富五车学贯中西的人。经济,心理,历史,法律,外语,化学,甚至还懂一些营养学和医学。”
“基本小时候我问她什么,她都能立刻解释得有根有据,导致我小时候一度认为这些都是常识。”
陆为学着方才薛寒的架势,有模有样地给他又斟满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也许你父母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请了她做保姆吧?”
薛寒却是意味不明地闷笑一声:“呵,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茶壶被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茶几上,连壶嘴和壶盖的角度都被调整到无可挑剔。
“怎么说?”陆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平淡地接了一句,防止这位没人搭话就会急躁的少爷撂挑子。
莫名的,陆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个捧哏?
顾自回忆的薛寒没注意到陆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双臂枕在脑后,目光幽幽地望着绣着几朵红梅的灯罩,漫不经心道:“后来我了解到,薛彬的先天性无痛症其实并不仅仅是完全隔绝了一切疼痛的疾病。”
“完全丧失了痛感,会让他从小就对有害刺激丧失警觉,换言之就是慢性死亡。”
陆为略一思索,沉声问道:“所以薛彬从小在许锦媔身边长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