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番外(3)
回到碧落天阑后,宋南舒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等着的李妈,把刚脱下的风衣递给她,交代道:“李妈,这件衣服要手洗,风干后放到我的房间里。”
“好的,小姐。”李妈接过这件明显是男人穿的风衣,眼珠一转。
“李妈,这人啊,还是别想太多好。”宋南遇嘴角勾起一抹笑,邪气横生,然后径直走向客厅。
“三叔三婶。”
“回来了啊。”宋夫人温蕴保养得宜的手洁白如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趴在膝上的波斯猫,淡淡地回了一句。
宋南舒跟在宋南遇身后,唇角轻勾,柔柔一笑,温婉如水,明媚可人,声意轻柔入耳,“爸,妈。”
宋锡臣微微失神,回神后轻笑,掩饰自己的失态,向她招招手:“昭昭啊,过来坐坐,让爸爸好好看看我的小公主。”
宋南舒坐到他身边,恍然发现,宋锡臣黑发间已藏有些许银丝,额上竟有明显皱纹了。比起三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却是有些苍老颓唐。
“爸爸。”宋南舒在他面前素来乖巧,许是心伤父亲的蓦然苍老,此时的她更显柔顺。
“你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我都不敢用力抱你,生怕弄疼你,转眼间,你都十七了。”宋锡臣轻轻拍了拍宝贝闺女的手,感慨万千。
温蕴看了她一眼,不由心惊时光飞逝,当初爱黏着她的小丫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却也更像宋锡臣心尖上的女人了。
温蕴淡淡地移开视线,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膝上的猫身上。猫咪温顺地趴在那,绿宝石般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宋南舒,“喵呜”一声,它突然站起来,扑向宋南舒,坐在她膝上,漫不经心地舔着爪子,威胁之意言于喻表。
宋南舒内心的小人张牙舞爪,气极反笑,这只成了精!的小!野!猫!
你主人不待见我就罢了!连你这么一只小蠢猫也敢挑衅我!
忍无可忍,不必再忍!
宋南舒瞪了这只蠢猫一眼,伸出魔爪,想一掌把它拍下去……
“星宝。”温蕴适时喊了一声。
成了精的猫睥睨她一眼,跳到地上,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回温蕴身边,温蕴将它抱起来,它乖顺趴在膝上,回复宋南舒一个白眼。
宋南舒咬了咬牙,深呼吸,起身回房间。
宋锡臣喜笑颜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楼梯角的宋南舒听见父亲抑制不住的笑声,呼了一口气,无声轻笑,才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客厅里
依然好心情的宋锡臣看向宋南遇,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阿遇,来年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宋南遇也难得笑得压不住,声音带了十足的欢悦,“不出意外的话,待收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的offer,就前往美国进修。”
“不错,我记得沈家那小子也是去这所学校,好好学,等你回来后,我也就可以卸甲归田了。”宋锡臣一向是拿宋南遇当继承人来培养,也一早就打定主意早早将公司交给他。
温蕴嗤之以鼻,讥讽从眼底溢出至眉梢。
“某人呵,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不到,就将产业交付给旁人。”
宋锡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却也一言不发。
大抵觉得无趣,温蕴抱着猫上了楼,她深深地望着楼道东边的房间失神,叹息一声,才回到楼道西边的房间。
“星宝啊,你看我是那么讨厌那个贱丫头,却又不得不接受她,只有贱丫头回来,他才肯回来。”略带哭腔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
“也许四年前,我真的做错了……”
空旷的房间里,无人回复她,只有猫咪时不时地“喵呜”一声……
“你三婶,年轻时被家里娇宠长大……”宋锡臣想解释,又觉得解释有些多余,遂止了话。
“娇惯些,无所谓,只是别有什么恶毒心思好。”宋南遇意有所指。
宋锡臣轻笑着摇了摇头,几许银丝更是明显,“宋温两年交往甚密,只要温家一天没放弃她,我们就一天也动不了她。”
“我敢断定那件事与她逃不了关系。”想起那糟心事儿,宋南遇舔了舔后槽牙,语气都不由低沉了几分,“只是可惜你那傻女儿不让查下去。”
“现在说着傻,不知是谁哦,比我还护着她。”宋锡臣白了他一眼,一想到自家娇养的女儿,那会儿谁也不认识,就只黏他,不由吃味,瞪了宋南遇一眼,“谁不知道,在那丫头心中,你最重要!”
宋南遇得嘞极了,悠哉悠哉地回房间。
陌上人如玉
凉风习习,墓园一片寂静、和宁,宋南舒着一件淡色毛衣,一件短款毛呢外套,一件牛仔裤,捧着一束小雏菊,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脸色一片宁静。
走到第六台阶时,她脸色一片平静,脚步一顿,往左转,慢悠悠地走到一个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相片里的女子正当年华,笑靥如花。
宋南舒蹲下来,把小雏菊放在一旁,从手提包里拿出手帕,把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凝视着相片上的女子,温和平静。
长眠于此的女子名唤阮清,移居海外的阮氏电子的阮家小姐,三十年前与唐家幺女一起被绑架,彼时身为还是宋三少的宋锡臣的女朋友与阮氏千金的身份让她遭遇了这场噩运,而当时与她在一起的好友唐若琳也难与免难。最终,阮小姐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唐小姐自此失踪,再无寻回。
宋南舒深知,阮清只是不小心成为了宋家内乱的牺牲品,才会在十八芳龄长眠地下,从此,成为宋三爷爱逾生命的心口朱砂痣。故而,后来的宋夫人温女士与备受宠爱的自己都与阮清有几分相似或神似。
你说,若非年少轻狂,她又因他而逝去,那么,以宋家人骨子里特有的凉薄,他又能念着她多久?
若非深爱她,又怎么会娶与她相像的温家女;又岂会在长女夭折之后抱着自己回宋家,千般疼爱,隐隐超过了温女士的幼女?
若非爱逾生命,又怎能在自己懂事时就将她细细诉说,温柔眷恋,又岂会带自己来祭拜,年年不落?
阮清在她心中,一直是温柔的样子,只有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又温柔似水的女子,才能让从骨子里都骄傲的宋锡臣心甘情愿丢盔卸甲、为之倾心。也只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才是她心中的母亲该有的模样。
阮清,充当了她心里的母亲!
温女士,充当了她名义上的母亲!
每一年,宋锡臣都会带她来看阮清,一直延续到三年前。
“清姨,三年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还好,这三年,去了乌浔,阿哥母亲的老家,在那里,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慢慢地学了绘画,拜在池老师门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世界,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尘往事清零否?爱恨嗔痴随意否?……”
清姨,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只困兽,每当午夜梦回,它在我心里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我也夜不能寐……
鲜血淋漓……耻辱……
从未忘却!
却不敢提起……
“清姨,爸爸怕是要失望了,我也许一辈子也不能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人了。”宋南舒深深地凝望了相片上的阮清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师傅,前面的时光之旅,停车。”宋南舒说了个从前经常去的西饼屋的名字,然后推门下去。
依然是从前的样子,依然是旧日时光,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深呼吸,扬起温暖阳光的笑,才走进去。
十二点,冷冷清清,店员懒懒地趴在收银台,眯着眼睛假寐,煦日,阳光透过珠帘缝隙酒在他脸上,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欢迎光临,你好,请问要点什么?”他依然趴在桌上,语气听上去带了几分困倦,染着慵懒又清浅。
“你好,我要一杯咖啡,一块提拉米苏。”宋南舒翻着菜单,漫不经心。
声音格外熟悉。
他的呼吸一顿,下意识抬头。
男人穿着褐色的围裙,坐在收银台内,眉眼稍稍垂下,瞳色在灯光的照耀显得更浅。他的目光一瞥,在宋南舒的脸上停了下来……懒洋道:“嘿,小姑娘~又见面了。”声音拖长,眼角似有若无地那么一挑。
宋南舒乖巧一笑,主动喊道:“时卿哥。”
“小姑娘,这个点不回家吃饭?”傅时卿一边给她拿蛋糕,一边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