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你(34)

到三楼转角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不对，他要质问她的。

质问什么呢？

你就那么想离开0班，视它如猛兽吗？就没有一点留恋的地方吗？我呢？我们之间……算什么呢？

他又转身上楼，先抓到她见一面再说。可他走到五楼也没有见个人，又气冲冲的回教室了。

五班没有0班那么严格了，从教室里的氛围就可以看出来。

王镜已经在课桌上趴了半天了，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后来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压下去了一大半，“整个一楼就咱们班最乱！”。

她听到教室后排传来一个声音“你从教研楼下来都没有经过其他班。”，然后是一阵哄笑。

王镜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那个正一脸鄙视的看着教室的中年男人，她知道这是五班的班主任，老张。老张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他一脸鄙视的样子也没有老孙看上去面无表情有威严，可能还没有岁月的沉淀。

“我们先调座位啊！还是按成绩。”他举起手中的那张纸抖了抖，“现在都出去吧！”

她想起之前0班调座位前，叶帅总说让她别跑，那时候总是很安心。因为没有那个人，现在四周都会有其他同学的位置反而更加陌生而更让人孤独。

王镜的成绩在这个新的班级排名第十三，她随便挑了一个左边靠墙的位置，听着老张说“这位同学的能力超群，但是其他人不要学习啊！”，然后就连教室外都是嬉笑的声音。她恍惚的心不在焉的状态已经来不及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想赶快坐下，那些笑声让她觉得无依无靠，格格不入，找一个靠墙的位置好像心里会多一点安心。

0班也调位置了。

叶帅同学选了左边靠窗的位置，往楼下看的话可以看到高二五班的教室，他的前面换了人，杨博同学。同桌是三次成绩都在前15名，披荆斩棘又回来0班的任川。

这是任川今天第N次问他，“你没事儿吗？”，每次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摇头。

任川觉得叶帅又变回高一他俩刚坐同桌的时候了，甚至变本加厉，话更少了。那时候他总觉得这哥们挺装逼的，直到后来他会接自己的玩笑话，还一起去打篮球，就慢慢发现这哥们不错。他从高一入学到现在，是叶帅唯一一个固定的同桌，他自认为挺了解叶帅的，今天这样子也无非是因为王镜被踢出0班了。所以他问的是“你没事儿吧”，而不是老孙那种“你怎么了？”。

他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叶帅多少有点矫情了，连异个班都接受不了。

其实叶帅更多的是气愤和埋怨，只有他觉得王镜是故意的。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很是漫长，叶帅盯着窗外很久，才感觉夜色降临。隔壁那栋楼的灯光通过门窗，照亮了夜色笼罩的绿化带，那些教室里都是新学期开始的热闹的声音，与0班安静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那栋楼那么热闹呢？怪不得她想着出走0班。

他收拾了一下桌上散乱的新书，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杯放在桌子的左前角。不出意外的话，他再也用不到这个杯子了，他会变回原来的习惯，一年四季喝冰水。但是他太喜欢这个杯子了，他想天天看到，总会安心一些。

可是他不知道，前面那个位置的人变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桌上有一个杯子，转身的时候要小心翼翼。

第三十五章

高二开学第二天，叶帅最喜欢的杯子碎了。

化学老师说为了响应新学期改革教育，进行小组形式学习。所以杨博同学只是很自然的转身，胳膊肘直接把叶帅桌上的杯子推到了地上，叶帅迅速反应也没来得及阻止它成了玻璃渣。

杨博看着叶帅拳头抵着桌子，怒目直视着他，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整个人似乎都因为愤怒在颤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怯懦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好像都有些害怕按照叶帅的作风会动手。

化学老师慌忙的走过来问杨博“没人受伤吧！”。

杨博看着叶帅，仿佛是为了征得他的同意才敢开口和老师说话。

叶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向桌面重力的锤了一拳，他已经感受不到关节间传来的疼痛，他要怎么说他受伤了呢，心里好痛的伤，再也救不回的伤。

化学老师又说：“没人受伤的话就继续上课吧！下课再清扫一下。杨博你注意一下，别扎到自己了。”

下课后，叶帅去拿了扫把来清扫玻璃渣。杨博出于歉意对他说“我来吧！”。

“滚开！”叶帅瞪了他一眼。

杨博想说那是我的位置，但被任川拉开了，任川觉得再让杨博多说几句话叶帅真有可能动手打人。

叶帅蹲下身先把大的玻璃碎片捡起来，他看着那些泛着光亮的棱角，心越来越痛。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不在的第二天生活就乱了套。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对方却不辞而别。

他最珍爱的她送的礼物，自己却没有保护好。

从前总觉得他想做的总会做的很好，但是现在却无助到觉得自己什么用都没有。

右手什么时候渗出了血流，在一片光亮中殷红鲜明，他把右手放到眼前看了看，视线逐渐模糊了。

他觉得自己是流泪了，原来心脏可以抽痛到眼泪不受控制。

他把眼镜摘掉仍在了玻璃碎片堆里，然后用左手捂着眼睛蹲在原地。

他希望谁也看不到他这个样子，他是独傲的无所不能的叶帅啊，怎么可以这么脆弱呢！

任川看着快到上课时间了，终于没忍住站在他背后递过去了几张纸，“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手？”。

叶帅接过纸巾，清醒了一下头脑，去了医务室。

他没有戴眼镜，这种全是重影的好像不实际的世界让他暂时觉得很轻松，如果一切不是事实就好了。

他赖在医务室休息，不想回教室，他有些逃避没有王镜的那个教室了。

他还有点庆幸自己带了手机，可以躲在医务室再回顾一次和王镜的那些聊天。

校医说：“玩手机小心被你们胡主任抓到哦！”

他没有理。

校医也没有再说什么，从手受了小伤就赖着不走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问题学生，他懒得管。

看了很久的消息，最后他决定发消息给王镜。

-杯子碎了。

他不知道王镜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复他，她乖的都不会带手机到教室。

但是心里却迫切的希望可以很快收到她的回复，他想看她说，“没事儿，我请你吃好吃的吧……”就像曾经很多次的回答。

王镜在上课时间收到了叶帅的一条消息。

-杯子碎了。

她一直带着手机，因为害怕会错过叶帅的消息，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她在上课时间大大方方的拿着手机看了很久，好像看久了后面就会附加一句解释，可是始终没有。她没有等来杯子怎么碎了的解释，就觉得叶帅也并没有想象中对待她的礼物认真的珍惜着。

她清晰的记得他上一个杯子摔碎时，他可有可无的说过总不能为了杯子烫伤自己。

对他来说，放开太容易了。

明明是简单的四个字，她却感觉是叶帅在对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宣判结束。

年纪小的时候总喜欢从别人的爱情观里学习道理，总喜欢相信一些毫无理论的玄学传说，那个杯子碎了，就像两人之间的线彻底断了。

很久之后，她回复了叶帅。

-哦。

王镜收起了手机，连同自己珍爱的日记本一起。她把日记本收在了一个文件袋里面，周末回家的时候放进了书柜里。

她准备抛开这些去适应新的班级，新的生活。

她总是要适应新的生活。

叶帅没有想到王镜会回复的那么快，那么简单。

她大概是真的喜欢走出0班那种没有约束的生活吧，连上课时间都可以玩手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不屑，竟然为了这些走出0班。可是很快就转为失落，他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些安慰，他们真的走远了。他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一个爱慕别人的深渊，却没有办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