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孟雪,可以握握手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女孩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庞,是个可爱的小萝莉。
林舒下意识低头,又后知后觉伸出手:“我叫林舒,舒畅的舒。”
“嘿,林舒,你的手真好看。”
黄孟雪言语充满了惊羡,盯着她的手指。
好看?林舒也瞧着自己的手指,常年营养不良似的细细的,因为老爱捏指头发出响声显得有点长。就是有点黑。
“啊,没有,不好看。”林舒有点脸红。
“真的,你看我的手!”
黄孟雪把自己的小肉手背朝上,发出了委屈而无可奈何的声音:“为什么我就没有一双细细长长又白又亮的手呢!苍天啊!不公平!”
对此,左炤显然很乐意嘲笑前排:“哈哈哈,你妈怕是把你当猪养了吧!”
前排黄孟雪同桌伸出自己的细细长长又白又亮的双手,喜滋滋道:“来,给你过过眼瘾。哦,还没自我介绍是吧,林舒,我叫程子嘉,我家就是校门口那家卖包子馅饼的,以后一定要光顾啊!”
“啊,好。”
对着两排三人的细细长长的手指,再看看自己肉肉短短的粗手,黄孟雪再次发出了非人的质问。
看来,这位手控严重患者在今天再一次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
很是可怜,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嘲笑一番甚是可惜。
所以在左炤和程子嘉都大笑的时候,林舒还是没忍住细细笑出了声。于是,黄孟雪表示她们刚开始的友谊马上就要受到严重的威胁。
但看着左炤那疯癫似的一阵阵狂笑,林舒就想笑,并且是那种一笑就停不下来直到胃疼的笑。
由此可见,笑这种东西,也是会传染的。
上课后,教室又重新活了过来,大家都安安分分双手叠加,目光上抬,眼睛僵尸般睁地大大的,像极了台上怪动作的小丑——
一般这个时候,代表着这节课只能是——数学。
预备铃过后三分钟,教室一片安静……
呼吸声,强忍打哈声,还有几声吸鼻涕的……
零零碎碎,清晰可闻。
终于正式铃响起,韩老师挺直严肃的黑色背影才出现在门口的背光处——莫名的,林舒想起了晨早韩老师偷偷隐在窗户后边面沉似水地巡视教室的场景,心里有些发毛……
自己,应该,是没做什么不恰当的事的。
韩老师的脚步声重重的,像是一声声惊雷,凭空在班上炸响,他手里抱着一大摞作业,面色十分不友好。
林舒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预料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韩老师将那摞作业狠狠往讲桌上一扔,双腿一跨,手臂收回胸前,重重低着头,似乎再忍受内心的十级怒火。
全班没一个人敢抬头。
教室寂静地连呼吸声都变得分外可怖。
每个人的心跳声都加快了。
“左炤!”
韩老师的身影凭空炸响,左炤晃悠悠站起来,手指摆弄着自己的口袋,低着头,有些吊儿郎当的意思。
“付悦!张海!刘振言!”
教室又稀稀疏疏站起来几个人。
“你们几个!给我出来!其余人,那个学习委员上来把作业发了,看看你们写了个什么东西,那些题很难吗?把错的改过来!下课之前交上来我重看!”
韩老师出门站在背光处,被叫起来的几个很快熟稔地出去。左炤甚至没要林舒站起来让座,双手两边桌子一撑,用力卷曲双脚,擦着林舒的后背就过去了。
回头还不忘向林舒眨眨眼:“同桌,你笔掉了,不好意思啊。”
学习委员一个个叫名字上去领作业,被叫出去的四人站在了视线死角,但韩老师扬起的手和怒吼让猜测瞬间落到了实地。
手扬,掌落。
明明没有声音,然而那掌心放佛落在了每个人心上,颤栗地说不开话。
黄孟雪转身和林舒对视,两人都抿紧了嘴唇,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左炤几个一定不是仅仅学习不过关。因为据说左炤成绩还挺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几个又跑去打架了,而且还被发现了。
直到上午的课都上完了,左炤几个也没能被放回来。
林舒收拾书包回家,走到校门口碰到黄孟雪,一手一只雪糕,冲过人群跑过来,往她眼前一推:“拿着,给你的,这天太热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只冰凉凉的东西,林舒下意识想还回去,但黄孟雪不容她多说,自顾自地过来挽她手肘。
别说被人挽手臂,就连牵手,记忆中也是从没都没有人这样做过。
林舒一下子就僵硬了。
“林舒,你家在哪儿呀,我们一起走吧。”
“我家,我家在汉家垭口那儿。”
“哈,还真巧,不过我家在那边的超市,就是那个福来超市,韩家垭口下边知道吧?超市那栋楼。啊以前都没同学住那儿,以后我终于有伙伴可以一起走了。”
黄孟雪似乎很开始,冰棒都舔了好大一截。
林舒嚅嗫道:“那,那真巧。”
“嗯。”黄孟雪点点头,“那儿太远了,每次我爸妈都让我打的来学校,嘿嘿,打的一次五块呢,我一个月就能剩下一百五!”
女孩红彤彤的脸洋溢着小精明,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可爱。
林舒点点头,见她快把冰棍给吃完了,把自己手里没有打开的给她:“你吃吧,我不爱吃冰棍。”
“嗯?为什么呀?冰棍这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我就是不喜欢吃甜食。”林舒想了想,故作放松道:“我小时糖吃多了,牙坏啦,医生叫我毛要吃太多。”
黄孟雪盯着她,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毛要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不要,就是不可以。哎,那我是我们乡下话,都这样说。我普通话说不好……”
黄孟雪恍然大悟:“好有意思啊!”
林舒笑笑:“快吃吧,都要化了!”
“哎呀!”女孩赶紧呲牙咧嘴一口吞,动作凶猛,反差萌之大,看的林舒一旁直笑。
林舒回到家时,家里已经空了。
爷爷坐在自己屋子里头一口口吸大烟,蓝色的头巾洗的发白,眼神浑浊不清。
她巡视一遭,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旧家具,冷屋子,阳光照不进来,黑沉沉的。人若不进来,活像个旧时代的石头房子,哪哪儿都透着一股发霉的气息。
她把书包放好,自己去弄饭菜。馒头是昨天的,冷饭菜也是昨晚的。电磁炉一热就好。她熟稔地把一切弄妥,把饭菜留一点放在桌上。
爷爷年纪大了,但是健壮。在乡下的时候还能整天下河摸鱼上山砍菜。自从爸妈硬要搬到县城来,爷爷就不大好了。整天吸老烟,虽然不大生病,却常咳嗽,一咳嗽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然后就会骂林舒,无非就是是个女儿,不讨喜罢了。
只有隔壁樊阿姨会经常问问。
林舒后来学到了一个词,叫做重男轻女。
再后来,她明白过来,这不是一般都这样,而是本来就不该这样。
她刚刨了两口饭,房门就被人敲响。樊阿姨温和的声音絮絮传来:“小舒?回来了吗?”
林舒起身开门,昏暗的楼道里,樊阿姨拿着一小袋饼干递给她:“拿着,我刚去超市给我家那小子买了点,也给你带了点。”
樊阿姨家小孩才五岁,是个特别爱吃糖的小男孩。长的很可爱,就是很闹腾。
林舒连忙往回推:“我不要樊阿姨,我真的不要。我不吃零食的。”
樊阿姨却不容她拒绝,往她怀里塞,抽出手来往自己围裙上摸:“你这孩子拿着吧,啊,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好还吧?”
林舒点点头,还想这退回这袋小饼干,樊阿姨只是摸摸她脑袋:“行了,好好学习,快进屋去,我去给他们做饭了。”
隔壁门关上,林舒站在楼道里,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将门带上。
那是一小袋散装饼干,福来超市——也就是黄孟雪家楼下那个超市中常有卖,十二元一斤。各种形状,脆脆的,化在舌头上很甜。
林舒含了两块,犹有未尽地砸吧两下,然后才把它放在了碗柜里。
收拾了一下,林舒跟爷爷说了一声——尽管他可能根本没听到。爸妈走了,将弟弟,家里唯一的小男孩儿也带走了,也不知道他要气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