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62)
“你愿意吃倒马上吃给我看啊!”杜允慈又将白瓷勺递了递。
蒋江樵很是无奈的样子,妥协张嘴,含走鸡粥。
杜允慈扬眉笑,流露满意的神色,连忙舀起第二勺,轻轻吹了吹热气,观察到他咀嚼得差不多,细致地继续送到他嘴边。
不多时,整碗粥见底。
杜允慈满心满眼明媚的欢喜:“谢谢先生愿意给我面子。”
蒋江樵唇边逸轻弧:“下回别这样了。浪费你的时间。”
杜允慈正容道:“时间花在先生身上,怎的是浪费?若非这一遭,我又怎的知道,先生吃饭原来也有需要哄的时候。”
蒋江樵羞窘难当:“见笑了。”
杜允慈只觉逗他特别有趣,双眸亮晶晶。
等在守着他喝过药之后,杜允慈准备离开,却发现蒋江樵并没打算休息,唤伴墨帮他取来书桌上的书。
杜允慈不开心:“先生你得时刻谨记你现在是个养伤中的病人,看书多费眼啊。”
蒋江樵悻悻解释:“我睡不着。也没办法躺着什么都不干。”
杜允慈倒能感同身受,她先前在家休养不用像他暂时只能卧床也闷得慌。
迅速思考怎样能帮他解闷,绞尽脑汁之后,似乎真的除了看书没其他消遣。
可看书确实费眼。
最重要的是,他的伤口在腰腹处,起来喝水、吃饭已是极限,若为了看书长时间靠坐着,完全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灵光一闪,杜允慈有了主意:“要不这样吧,先生躺着,我来念书给先生听。”
不容蒋江樵拒绝,杜允慈当即走去书桌,问蒋江樵要看的是哪本书。
没等蒋江樵回答,杜允慈又生出新的意见:“可别看《天演论》,费脑子,先生现在不许费脑子。”
她倒并非刚知道蒋江樵接触类似《天演论》等洋人书籍的译本。最初她遣听差跟踪他在云和里的每日行程,便细致到了解他出入书局都借阅过哪些书。
蒋江樵听从了她的建议,道:“有本《浮生六记》,你见着没?”
他说的时候,杜允慈正好从《天演论》的下面抽出《浮生六记》:“有的。”
两本书的类型差别比较大,她少不得意外。原来他也是会看“闲书”的。
一时间杜允慈没想太多,带着书轻快地坐到床边:“先生闭上眼睛,放松身心。”
这书他先前翻阅过,杜允慈一翻就翻到其中他折住的某一页,冷不防顿住。
第29章 情之所钟也
沈复先生的《浮生六记》杜允慈久闻其名但并不曾读过, 没想到原来它的第一卷 便是沈复先生与其妻芸娘之《闺房记乐》。
书页磨损的程度比后面的部分要明显。空白处虽不似《天演论》随手一翻可见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与注解,但字里行间偶有些圈划。
比如“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 顾盼神飞, 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 令人之意也消”[注]。
比如“合卺后,并肩夜膳, 余暗于案下握其腕, 暖尖滑腻, 胸中不觉抨抨作跳”[注]。
杜允慈只觉自己也胸中怦怦作跳。
她朝蒋江樵掀眼皮。
他已然依照她的意思阖眼安然平躺着, 脸微微面向她, 翘首静待她念书予他听。被子未盖拢他的胸前, 他白色的中衣领口松垮, 露一抹他白皙的皮肤, 映着他难掩丰神俊朗的面容,此时倒显得“一种缠绵之态”完全是在描述他。
伤口带给他别样的禁忌感。她脑海中甚至浮现出“病美人”三个字。
大抵因为她许久没有动静, 蒋江樵出声关切:“怎么了?”
“没什么。”杜允慈的眼光掠过他轻轻搭在腰腹处的细瘦修长的手指,明明还没开始念书却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她看回书页,随便捡起一段读起来:“……‘《西厢》之名闻之熟矣,今始得见, 莫不傀才子之名, 但未免形容尖薄耳。’余笑曰:‘唯其才子,笔墨方能尖薄。’伴妪在旁促卧,令其闭门先去。遂与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 因俯其耳曰:‘姊何心舂乃尔耶’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注]”
思维慢一拍跟上字眼,明白过来这段在讲什么,杜允慈面酣耳热,略微慌乱地跳读,却又见“自此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
蒋江樵于此时开了口:“允慈,后边有《浪游记快》,山水怡情,非常有趣。”
杜允慈的心跳快一拍。
他唤她“杜小姐”的次数变少许多。而直接喊她“允慈”,这是第二次——她不知道自己怎的记住了这种无干紧要的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