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6)
而那男子踢完人后一脸不小心干了坏事的神色,慌慌张张调头就跑出咖啡馆。
大壮要去逮人,杜允慈这时喊:“大壮快把人送去大夫那儿!”
——掉回地上的程兆文吐一口血,晕死过去。
晚上,德国赫姆勒落地摆钟敲完八声不久,杜廷海回来。
等在厅里的杜允慈立刻让映红端来参茶。
杜廷海饮过两口,说程兆文腰椎骨骨折,后背断了一根小骨,人虽然没大碍,但起码得养大半年,而这半个月内下不了床。
杜允慈不知该说什么,斟酌顷刻,问:“程司长是不是很生气?”
杜廷海不予否认,宽慰:“无妨。我们家会承担所有医药费用。我等下联系你舅舅,看看能不能把人转去上海,洋人的医院兴许比中医有办法,能康复得快些。”
大壮噗通跪倒在地谢罪:“今天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小姐,才会发生这种事。老爷你把我送去程家给程司长和程二少爷吧,要我如何都成。”
“起来。”杜允慈蹙眉。
映红也拉大壮,像鞭炮噼里啪啦,愤懑道:“老爷和小姐都没说咱们理亏,怎么你反倒替老爷小姐矮程家一截要去道歉?明明是程二少爷自作自受。是程二少爷死缠烂打,还冒犯小姐。而且打他的人也不是大壮,和我们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程司长就该去找真正动手的人。”
杜廷海疑虑:“动手打人的到底是谁?”
杜允慈也想搞清楚。可惜当时一心扑在受伤的程兆文身上,顾此失彼,没及时去追人。现在跟大海捞针似的,不好找回来。
映红猜测:“肯定是旁观的好心人看不过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程二少爷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仇家浑水摸鱼伺机报复。”
大壮分析:“我瞅着那人也没想到会把程二少爷踢得吐血,应该是无心失手了。”
杜允慈问:“你是不是认得那人的模样?”
大壮点头:“认得认得!我认得清清楚楚!”
杜允慈沉吟:“你一会儿和我到书房,跟我描述他的五官,我把人画出来,明天送去程家。”
“好的小姐!”
杜廷海怜爱女儿:“程司长认定那是我们家的仆役,你好心送画像过去怕也不会被领情。”
杜允慈撇嘴:“不领情就不领情,我做我自己能做的,图个问心无愧。”
等画完画像,西洋挂钟的短针差一个格指到罗马数字十一。
杜允慈穿着樱红色真丝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摊着画像反反复复地端详,确认画像里的人眼生,她不认识。
身后映红帮她往头发上擦着芬芳的精油:“小姐,真的要把画像送去程家吗?”
杜允慈自镜子里觑她,生出打趣的心:“是长得有些俊俏,不怪你舍不得。”
“小姐,你又开我的玩笑。”映红跺了两下脚,脸颊升起两抹红云,解释,“程二少爷辜负小姐,小姐和老爷大度,只是取消婚约没和他过不去。今儿这人不管无心还是和程二少爷有私仇,做的都叫人觉得解气。程司长万一把画像交给巡捕房通缉他,我觉得我心里过意不去。”
杜允慈合上画像:“除开我们还有咖啡馆老板看见这人了。咖啡馆外面说不定也有目击者。我们不帮程司长画,也有其他人能画。我们是那时候离程兆文最近的人,目睹他受伤的过程,却提供不出画像,杜家过意得去?”
想到外面已经传开流言,说杜允慈为了报复程兆文故意让人往死里打程兆文,映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不起小姐,我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反而替陌生人考虑?”
杜允慈夸赞:“你学会的成语越来越多,也越用越熟练了。”
映红神情骄傲:“都是小姐给我机会,让我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带我见了许多世面。”
映红的母亲是粗做娘姨,很早就给杜家洗衣服、打扫卫生,映红才有机会进杜家做工。后来因为年龄合适,映红被杜廷海调去专门负责照顾杜允慈的起居。
那时候杜允慈身边一共两个丫鬟,另外一个丫鬟小时候读过点书,识字,所以即便映红更加能干、勤快,杜廷海还是意属另外那个丫鬟跟随杜允慈去上海。杜允慈则和杜廷海要了映红。映红好奇过,杜允慈说,原因是她看到映红的上进心,每次她在家看书写字,映红没有趁机偷懒休息,总在旁边悄悄认悄悄学。
映红打从心眼里感激杜允慈。虽然她没伺候过别人家里的小姐,但她没少接触别人家里伺候小姐的丫鬟,她知道自己运气顶好,遇到个顶好的主子。
“你明天一早帮我遣听差送去程家吧。我明天想多睡会儿。今天有点倦。”画像递予她,杜允慈轻轻打了个呵欠,“你也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