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43)
中午女大夫又来了一次为杜允慈检查,并减轻了杜允慈服药的剂量。傍晚杜允慈觉得精神利爽不少,特地离开自己的小楼,到主楼的餐厅和杜廷海一道吃晚饭。
在餐桌上,杜允慈意外见着了蒋江樵。
事后回忆起衣衫不整的自己在程家私宅是被他抱出去的,她非常不自在;他说的“没事了”三个字也不知为何久久萦绕,她心中亦难堪。
好在如今中间多出一层义兄妹的关系,杜允慈用以遮掩:“江樵哥哥。”
那晚以为他要多考虑一阵,结果快得出乎她的意料,宴会结束他便答复愿意。父亲约他次日来家中祠堂叩拜祖宗,却因为她的意外耽搁了。
蒋江樵隔着镜片端详她:“好些没?”
杜允慈摇头:“没事了,谢谢江樵哥哥。”
杜廷海吩咐厨房多加两个菜,旋即端持酒杯敬朝上方:“要谢谢老天爷保佑我们允慈这次有惊无险平安回来我身边。”又交待她,“等会儿记得给你姆妈还有祖爷爷都上柱香。”
主张西方思想崇尚科学的杜允慈这种时候从来不唱反调,乖巧应承。
紧接着杜廷海的酒杯放低回桌面,对蒋江樵抬了抬:“今天也是江樵成为我们杜氏一份子之后,一家人的第一顿饭,必须好好吃。”
蒋江樵双手捧起酒杯:“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杜叔叔就不该这么客气。”
杜廷海笑:“还管我叫‘杜叔叔’?”
蒋江樵唇边泛轻弧,改口:“爸。”
杜允慈眼皮猛一跳。虽然“爸”这个称呼不能说不行……但一般,不是应当称呼“义父”……?她听着特别奇怪……
可眼见父亲乐呵呵明显不认为直接喊“爸”存在任何不妥,她最终没插话纠正破坏此时其乐融融的气氛。
而原来蒋江樵昨儿就在家里住下了。
之前二楼那间他住过一次的客房成为了他的卧室。父亲本要在三楼腾出个房间给他,蒋江樵坚持拒绝,只好随他。
饭后杜允慈问映红:“蒋先生这两日一直在我们家?没回云和里?”
映红吸吸鼻子:“是,蒋先生一直在家里帮忙。厂子里一天都离不开老爷,老爷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家里,前天老爷因为小姐被绑架担惊受怕一宿没睡,身体还不太舒服。巡捕房的人查案子问话、收集证据,家里得有个主事的人,还必须有人盯紧巡捕房的人尽心尽力为我们家搜捕绑匪和程兆文,不给程司长可乘之机。程夫人上门撒泼,也是蒋先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劝回去的。这些都是光靠管家办不妥的,福伯能帮忙的又都只是厂子里的事,如果不是蒋先生在,老爷肯定焦头烂额。”
“他这么能担当……”并非杜允慈小瞧他,而是平日里他只在私塾里给孩子们上课,她没机会见识他在其他方面的办事能力。
她深深记得,生日宴当晚蒋江樵自己亲口说,她还不够了解他。那现在他的担当,和生日宴上强行为她穿鞋的行为一样也算他的另一面吗?刚刚在餐桌上她倒没瞧出他和以往的区别。
映红用力点头:“是的小姐,蒋先生每件事都处理得非常好。”
杜允慈收尽她神情间的钦佩:“这么夸张?可过去家里就我和爸爸,也从来没乱过。”
映红反驳:“小姐,过去没乱过,只能说明老爷挺过来了。而且过去也没出过比这次更大的事儿。小姐从小到大被老爷护在羽翼下,没自己扛过事,才会觉得轻巧,没什么大不了。”
杜允慈怔忪。她没自己扛过事是吗……
意识到自己越了丫鬟的身份,映红忙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我只是……”她抹眼泪,“小姐是老爷唯一的孩子,你失踪期间老爷像丢了命,还得事事操劳。现在好不容易多个可靠的自己人,我为老爷高兴。”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允慈垂眼,结束花园的散步,折回小楼,她才又笑笑,“我明天也见识见识他的厉害,如何两天就把你收拢得心服口服。”
映红两颊飞红霞:“小姐你别打趣我,老爷不也一直夸先生?”
是,一直夸,不久前的餐桌上,当着她的面。杜允慈完全能感受到父亲的开心。
因为家里的情况,其实很早之前宗族里好些长辈建议父亲从旁支的孩子当中过继一个儿子,父亲不想让她觉得女子的身份不如男子,愣是没同意。如今年岁渐长过继已不合适。
如若没有那个噩梦,杜允慈也不会平白给自己添个毫无血缘的兄长。那晚经历生日宴上他疑似轻薄的举动,她心中更对此事犹豫。不过彼时已与父亲达成商定,反悔不及。
事到如今,只能安慰自己,把他放到眼皮底下生活,她能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