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259)
苏锦宗的面容间流露受伤, 语气也充满自嘲:“你看起来对我很失望。我早料到你会失望。”
所以扬州一行没有和她正式见着面,他反倒庆幸。赴约前他是忐忑的,后来河面上远远瞧到她那一眼,他心底最后那点奢望破灭——她依旧是从前的她,他则面目全非,他早已失去娶她的资格。
“你继续休息吧。映红在外面。”苏锦宗起身要离开。
杜允慈喊住他:“蒋江樵他……为什么他也……”
她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她将这个名字讲出口时,心脏急速地收缩,似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使劲挤压。
苏锦宗眸色沉沉,端详她的表情:“蒋江樵对杜家落井下石,对你趁人之危。现在他死了,你重获自由了。”
剧烈的情绪撕扯她的心脏,杜允慈努力与其抗争:“我和他的仇怨与你无干。你就回答我:他自愿帮你,肯定不是想得到现在的结果,你和他不是盟友吗?”
“他被查良挟持为人质,我除了连他一起杀别无他法。”苏锦宗淡漠至极,重复同一句话,“谁也不能阻挡我杀查良报仇。”
何况彼时蒋江樵已经完成作为盟友的作用,而撇开盟友的身份,蒋江樵曾经是查良的同党,苏家的人命蒋江樵间接有份——杜允慈心里默默给苏锦宗补充完整理由。
她问得太傻了,苏锦宗不杀蒋江樵才没有道理,不是吗?
苏锦宗杀了查良和蒋江樵,间接也帮她报了仇,她也确实重获自由了。她应该高兴。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
赔上苏翊绮的性命,苏锦宗也陌生得可怕,如何高兴得起来?——是的,就是这两个原因。也只是这两个原因,不存在其他。
杜允慈眼角湿润:“Nick,你老实告诉我,即便Lily当时没有拦着不让你杀查良,你是不是也不会再认她?即便蒋江樵当时没有被查良挟持为人质,你是不是也不会放过他?”
苏锦宗的双眸如有云层遮挡住:“Daisy,这些问题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都应该迎接接下来的新生活。”最后苏锦宗挤出一抹笑容。
一抹理应灿烂,杜允慈却只感觉到悲伤的笑容。
在小楼里自闭了足足两天,杜允慈才出去见了阳光。
杜家这座宅子,早在蒋江樵将杜氏的一切交换予她时,便将曾经的一众仆役招工回来,照常日日打理,纵使她并不被蒋江樵允许回来住。只为她偶尔过来祭拜父母的灵位时见到的不是满目萧条。
这是蒋江樵所说的他对她好的方式之一。他禁锢她在他的身边,然后竭力补偿她、为她献上所有。
而她无法接受他以爱之名的变态行为。
杜允慈驻足在满园玫瑰花前,呼吸着如今自由的空气,神思则仍旧恍惚,恍惚她究竟身处何处。
所以是蒋江樵又得逞了吧?他致力于将蒋公馆改造得和杜府相似,原来并非无用功。
“小姐,你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映红没忍住出声。
杜允慈沉默地转身进了主楼。
吃过早餐,杜允慈将管家召到跟前,吩咐下去遣散全部仆役,随后福伯到来,杜允慈又与其商议目前杜氏所有资产的处理。
下午,杜允慈前往苏翊绮的坟前祭拜。
苏锦宗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给苏翊绮。杜允慈要求见苏翊绮的尸体时,苏锦宗已经将苏翊绮草草入葬。而且不和苏家的其他人同在一处,孤零零地另择小山头。
去之前杜允慈做好了苏翊绮连个坟头也没有的准备,所以她专门带了修葺师傅。结果用不上。
绿荫环绕,芳草遍地,风过林梢,鸟语花香。
选址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撇下映红和修葺师傅,杜允慈带着一篮子的祭品独自走向苏翊绮的墓碑。
墓碑上除了生卒年,非常简洁地仅仅“苏翊绮”三个字。
不是苏家四小姐,不是冠了夫姓的妇人,她只是她,苏翊绮。
杜允慈的心脏无法抑制地隐隐作痛。
日薄西山之际,她从苏翊绮坟前道别。而期间她大半的时间不过盯着墓碑发呆罢了,根本没讲几句话。
千言万语,难以言说,无从出口。
下到山麓,杜允慈不期然看到苏锦宗。
他今日脱掉了戎装,简单的白衬衫便服,单手抄裤兜里,整个人非常松弛地用一只脚尖碾着地面的石子。
她想起以前他在外头等苏翊绮和她一起出门,就是这般百无聊赖的闲恣姿态。
苏锦宗转过身来。
他锋锐凛冽的眉目将杜允慈从过往的记忆拉出来,再次提醒她,苏家五少爷已经没有了。
苏锦宗原地不动注视她。夕阳余晖镀在他身周镀出光晕,他似一柄出鞘的剑,即便安安静静,也散发无形的锐利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