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221)
苏锦宗倒是不怕住在这座建筑里触景生情,没有挪地方。
不过苏锦宗接下来确实没有很多时间能对着苏公馆触景生情——日后负责接管霖州城的并不是他,会是从南京另外派来的人,苏锦宗还有其他军令在身,后天就得启程了。
这也是苏锦宗今晚宴请她和蒋江樵的缘由。
而其实杜允慈对苏锦宗连同蒋江樵一道宴请,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转念思及或许是看在她的面子,并非完全说不通,便未再多虑。再者说,如果没有一道邀请,蒋江樵怕是绝不会允许她单独来赴宴的。她在南京的那段时日,是扎在蒋江樵心头的一根深刺。
在军官的引路下,杜允慈和蒋江樵往里走。
想到这里不久前还是苏翊绮的牢笼,杜允慈心下不免又难受。几日来她后悔过,若她不带苏翊绮出城见查良,如今苏翊绮可能好好活着……
蒋江樵分明猜到她的心思,无声拢紧她的手。
杜允慈歪斜脑袋轻轻靠了靠他的肩膀,很快重振精神挺直腰背,跨入客厅里。
猝不及防地,一个牌位首先映入眼帘。
辨认出上面刷着“苏锦荣”的名字,杜允慈如被锤子重重地打了一记,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僵硬地钉在了原地。
尤其当苏锦宗随后从阴影处踱步出来,眉目锋利而毫无表情地举着枪对准她身旁的蒋江樵时。
无疑,他已经知道了苏锦荣死前的遭遇。
“Nick……”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此刻无暇惊诧他从何晓得,杜允慈第一时间挡到蒋江樵前面,“Nick你别这样,我们先谈一谈。”
“Daisy,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让开。”苏锦宗慢慢靠近,他的身后,显然还隐着无数个持枪的士兵。
“不,和我有关!”被蒋江樵拉到身后的杜允慈强行探出身体和苏锦宗解释,并欲帮蒋江樵向苏锦宗求情。
蒋江樵却打断她,主动对苏锦宗道:“送她出去吧,我独自和你解决。”
“蒋望卿!”杜允慈难以置信,“你不是说出事前一定会拉着我陪你一起死?你现在赶走我做什么?!”
蒋江樵充耳不闻,任凭她如何叫喊都无动于衷。
杜允慈转而向苏锦宗求助。
苏锦宗也毫无反应,任凭他的士兵强行将她往外抬。
而就在杜允慈被送出门外的下一秒,门内爆开枪响。
“蒋望卿!”
心痛如巨浪打来,淹没她的五脏六腑,杜允慈猛地睁开眼。
灿烂的午后阳光在缓缓流淌向远方的河面上撒落碎金,对岸静谧矗立的古老大教堂犹如精美的油画散发着圣洁与美好,悠长的钟声沉沉地奏响,与来自身后广场里喷泉的悦耳水声交织缠绕。
“怎么?又做噩梦?”刚去完厕所的蒋江樵坐回她身侧,握住她冰凉的手。
杜允慈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捂着心悸的胸口轻轻点头,紧紧拥进他的怀抱。半晌,总算感觉飘忽的身体落回了实处,逐渐沉定。
塞纳河畔的露天咖啡馆,周围多为金发碧眼鹰钩鼻的洋人,视线少不得朝这边扫来,不过杜允慈很清楚,同样是黑头发黄皮肤,他们更感兴趣的不是她,而是蒋江樵,因为蒋江樵身上的长布衫在一众西服洋裙之中分外醒目。
杜允慈提醒过他毕竟身处巴黎,着装上还是入先随俗比较妥帖,蒋江樵却坚持在异国他乡保留住中国人的外形特征,久而久之,杜允慈也不再多言。
这并非她第一次做梦,梦境有些神奇,内容真假掺半,曾经瞧过大夫,但诊治不出具体缘由,无可奈何。好对她的身子从未造成实质的伤害。蒋江樵怜惜地用手帕擦拭覆着她额上的细汗:“今日梦的又是什么?”
“反正没有你想的那种内容。”杜允慈撇嘴。她可后悔死之前与他的坦白。
蒋江樵显得无奈又冤枉:“我可没问你是不是那种内容。”
“不许再说了!”杜允慈的态度蛮横极了,若外人在场定要觉得她无理取闹。
蒋江樵则满副享受其中的怡然神色,他黑濯石珠子似的狭眸于镜片后流露纵容与宠溺:“闺女都两岁了,我们钰姑的脸皮依旧比馄饨皮薄。”
提起女儿就来气,杜允慈将他的脸揉圆搓扁泄愤,稍稍解恨后才松开。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她重新戴起摩登的太阳镜、撑起精致的小洋伞、舒展开蓬松的裙摆,懒洋洋起身,率先走出伞蓬、离开咖啡馆。
蒋江樵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拎起四五只她落下的购物袋紧随其后,揣测:“今日梦境是不是出现我们闺女了?”
“想太多。”杜允慈轻嗤,“怎的我做个梦也得生小孩?”
蒋江樵老神在在道:“撒谎是不该对夫君养成的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