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破金风+番外(13)
鼻间隐约又嗅到熟悉的药香,未及杜允慈反应,冷不防帽檐被轻轻碰了碰,她猛回神,抬头见是蒋江樵不知何时从后院出来了,竟悄无声息。
因为那个梦,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怵着他的。刹那间她本能生出警惕,语气和神色没能控制好:“你干什么?”
“抱歉,吓到杜小姐了。”蒋江樵从她帽檐收回手,指间夹着一片银杏叶。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杜允慈生怕他察觉异常,急忙挽救:“不好意思蒋先生,我胆子比较小,容易受惊,最怕别人默不作声从身后突然出现。我也吓到你了吧?”
蒋江樵端详她:“脸都白了,我把杜小姐吓得不轻。”
他的目光明明是温和的,杜允慈却有种会被他看穿内心的危机感,浑身不自在:“没关系,一会儿就好。”
蒋江樵未再对此多说什么:“走吧,杜小姐。”
杜允慈调整心绪,借机转开话题关心:“这两天持续降温,先生衣着单薄,不冷吗?”
他的长布衫依旧是单袍,连夹袍也未见换上。
蒋江樵解释:“带的行囊少,换季的冬衣已经让人帮忙寄送来了,不过等两天才能到我手里。”
“这样啊……”杜允慈的心思微动。
云和里,她安排的所谓“其他东西”掐准时间赶在他们到家时呈出:专门从扬州请来名厨,做了满满一桌扬州菜。
“先生从扬州来霖州满两月了吧?据我所知霖州的菜馆很少做得出地道的扬州菜。我对扬州菜的味道也很好奇,今天刚好有机会和先生一起品尝。”紧接着杜允慈便指着一盘菜问,“劳烦请教先生,这道是什么?”
蒋江樵看一下她弯出的楚楚笑眼,告知:“大煮干丝。”
“那这个?”杜允慈又指另一道菜。
“将军过桥。”
“这个我知道,是蟹粉狮子头吧?”
“没错。”
“……”
当然,杜允慈其实并非第一次吃扬州菜,为了和蒋江樵套近乎她只能出此下策,并尽力没话找话和他聊。蒋江樵对她有问必答,告诉她扬州各大名菜的一些由来和典故。一顿饭的时间,两人虽还算不上相谈甚欢,话题也只围绕他的家乡,但杜允慈感觉成功和他拉近了些距离。
午餐结束,杜允慈又征询:“先生,方便我继续借用你下午的时间吗?”
“可以,我下午没有其他事情。”蒋江樵眼眸明净,没多问她究竟还要干什么。
杜允慈也卖关子:“那烦请先生再和我一起来吧。”
第7章 痒而挠人心
杜氏主营丝绸起家,即便如今产业的发展还涉及轮船、电报、银行、教育等等领域,丝绸布料也依旧占大头。
洋人高效率的织机和物美价廉的洋布涌入中国曾一度对杜氏的生意造成冲击,但杜家及时跟上了潮流,调整货品结构,更新织造厂的生产技术,稳住了杜氏的地位。
一直以来杜氏的“昌宁祥”是能代表霖州媲美京城瑞蚨祥的绸布品牌,南京、上海、广州均设立了分号。外人都不知道的一个秘密是:瑞蚨祥已经慢慢不再自产绸布,大多绸缎呢绒都在包括霖州在内的江南一带定织,然后印上瑞蚨祥自己的招牌。杜氏便是其中一个订货厂家。所以其实在昌宁祥买到的某些绸布和瑞蚨祥没有区别。
杜允慈作为杜家大小姐,从前鲜少进昌宁祥,因为她如果要做衣服都是款式直接送到杜府任她挑选,裁缝也亲自上门为她量尺寸。从上海完成学业回来后她才比较频繁出入,一来为慢慢了解家里的生意,二来她本身对服装设计感兴趣,正在学习量体裁衣。当初若非父亲舍不得,她也拗不过父亲对她为杜家传宗接代的希冀,从中西女塾毕业后她是要留洋学设计的。
霖州城内“昌宁祥”统共五家分店,杜允慈带蒋江樵去了就近的那家。大壮提前到分店打招呼,杜允慈坐的黄包车送她到分店门口,分店经理正候着,向她鞠躬问好。
杜允慈扶着映红的手从黄包车下来,盈盈转头给另一辆黄包车上下来的蒋江樵揭晓谜底:“先生,我快过生日了,想向先生许个生日愿望。”
蒋江樵欣然:“杜小姐但说无妨,我竭尽全力办到。”
“不是什么难事,不用先生竭尽全力。”杜允慈微微笑,“很简单,我想看先生穿我为先生定制的新衣。”
蒋江樵的意外显而易见。他凝注她,一时未言语,不知是在考虑,还是在想其他事。
终归他温温和和的表情没变化,杜允慈据此判断他至少没有感觉受到她的羞辱,那么说明她的话术恰当,等于成功了大半。她心中暗松一口气。这形势自然不能给他太多时间细思,遂杜允慈大胆地赶到他正式回应前直接拉他进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