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抽出青铜门闩,挥棒如枪,重重地砸在长剑剑身上,苏伯喻虎口一阵剧痛,竟是崩裂开来。
白光一闪,珍珠精准地点在他肘间少海穴,“当啷”一声,长剑落地,苏伯喻应声而倒。女帝捏着他咽喉森然道:“皇夫,自今日起,你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格了。白挽秋的死活可全都在皇夫手里呢。”
“陛下!天牢狱首求见陛下。”门口,太监启奏。
“准奏。”
苏伯喻心头一跳,大觉不妙,果然狱首跪地,全不多看一眼满地凌乱狼藉,以及瘫软在地的皇夫苏伯喻,只纳头便拜:“禀陛下,犯臣苏铮自尽于牢狱之中,临死前留下血书一封。”
“呈上来。”所谓血书,不过是一块布巾。
“朕已知晓,厚葬苏相,下去吧。”
“皇夫,你自己看。”
苏伯喻劈手夺过布巾“求遵金口,饶恕伯喻。”
“今日不死,他日陛下必命丧我手!”
女帝莞尔:“朕,等着你!”
华雁十三年,四大家族苏家,白家,云家,大逆不道,满门抄斩,元凶首恶,苏家九族流放南蛮边境。世家可允五百护卫,豢养死士者,与谋逆同罪。世家多数联姻,联姻于苏家的基本每个世家都有,于是,朝堂要职肥缺,一下子空出来一多半。剩下的少数没被诛连的,更是胆颤心惊。一时间朝堂中饱私囊的都少了许多,之前抄了三大家族的老底,够国库富裕好些年。
第25章 有女桃眉
“这是南疆李将军呈报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臣弟不知该如何回应,还请皇姐御览。”
大部分奏章都是姬雁南阅改的,只是有些军情大事女帝才会过问,女帝拿起奏折,一目十行:“哟,白家余孽还真有出息,南疆七部族,竟然被他剿灭六部,还妄图称帝,叫南昭,嘿嘿,南方的大昭么?就是当皇帝也只敢延续我大昭的国号,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辈。难怪只一个月就被剿灭了,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如此堪比秦琼李靖的将军,自然是调回京城,大加赏赐啊!”
姬雁南为难地抚额,知道自家皇姐不喜欢看琐碎的细则,只好提醒:“皇姐,附言……”
女帝翻过一页,附则里笔者的心虚惶恐透纸可见——小得恨不得旁人看不见才好:白族族长特献圣女与大昭皇帝为妃,以报大昭保全全族之恩。
“呲啦”一声,奏折裂成两半,女帝神情就像刚吃了一口热翔:“李长宁他们何时进京?”朕对磨镜没有半点兴趣!
“不日即到,而且这份奏折肯定满朝皆知。”
女帝的神情像刚才那口翔塞牙了:“荒唐!白族人不知朕是女子,李长宁不知道吗?为何还要将圣女带回京城?毁了名声,那姑娘还怎么嫁人?”
“似乎白族还有什么风俗,具体的事情,还是冯郎君更清楚。”
女帝将奏折一扔:“摆驾贤瑾宫。”
十年来,贤瑾宫的宫女太监们,已经习惯卧病在床,气若游丝偏偏从不许别人近身伺候的贵夫了。当然也就不知道,聂无极经常易容成别人的样子出宫,有时是奉旨游历,替女帝寻找能人志士,有时是忙活自己的事,多半归期不定。躺在帐子里的,经常是女帝找来的替身,有这么一个经常易容的“贵夫”,女帝也练出凭直觉辨真假的能力。
这次运气不错,是正版,不是水货。
聂无极斟一盏茶,放在女帝面前:“你鲜少愁眉不展的,是不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了?”
女帝坐下来,端起茶抿了一口,辛凉之气直冲脑门,蹙眉:“怎么是凉的?”还都是最讨厌薄荷味。
“我看你这一身烦郁燥气,喝点薄荷饮散散火气。”
嫌弃地放下:“你又知道了?”
聂无极换一杯甜香的花茶递上去,顺手也给自己斟一杯薄荷茶,很享受地细品:“人也好,茶也罢,不喜欢就放下,换个喜欢的就是了,何苦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呢。”
女帝沉默,直到他又抿一口茶,才幽幽冒出来一句:“师兄,若是朕将你和一个男人赐婚,你气不气?恼不恼?恶心不恶心?”
“噗……咳咳咳……”聂无极呛住了,也边咳边满面惊恐地嚷:“你干脆一刀捅死我好了!”
女帝垂眸,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郁气,又恢复一贯的沉稳地问:“白族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族,是整个南疆最为神秘的部落,人口不过三万,但人人皆擅使毒药,而且部落内至少一半以上的人擅长蛊术,其中毒蛊最精通的就是他们的圣女。圣女是他们的精神领袖,神圣的祭司,一生侍奉龙血神木,不得出嫁。”
“也就是说,白族是知道朕是女子,才会将圣女送入宫中?”
“也许吧,老一代圣女不死,则新一代圣女不现。也不知道他们是拿什么判断圣女的。不过江湖传闻,这一代的圣女温柔婉约,姿容出众,却并未听说有什么不好的癖好,你倒是不用担心。”
女帝沉吟片刻,叹一口气:“也罢,既然他白族出招,朕接着就是了。”
华雁十四年春,平息南疆之乱的李长宁将军升为三品大将,赐华宅美姬,金银若干,打发回家歇着了。不过望着宫门外停着的一乘粉帘轿,由衷的牙疼,最后还是一道圣旨,赐住桃华宫。伯牙宫,一个太监与苏伯喻耳语片刻,他微一蹙眉,思量片刻展眉笑道:“李长宁出手更好,女帝向来只信任她自己的人,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安插在她身边。”
“可那并不是我们的人啊。”
“现在不是,以后就会是了,对付女帝不容易,对付一个小姑娘还不容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静候时机。”
南北皆定,国库充盈,世家平静,就连奏折也都是一些弹劾某臣家风不正,宠妾灭妻之类的小事儿。春暖花开,阳光明朗,女帝不由得静极思动,摘下满身珠佩,换身轻便利落的服饰,挥退随侍,去御花园赏花,看了一会儿,摇头,这些奇珍异卉虽美,却多了匠气少了自然。
走走看看,很快就到了一片桃林。放眼望去,灼灼花海,让人看了便觉得心头豁然,一如这片明朗花海!欣喜地投身林中,徜徉林海花树间细看粉蕊丹心,堆成浓淡相宜,自成稀疏成趣。女帝向来肃然的眉眼也松解成一派怡然。行至林海深处,一阵乐声袅袅远远地传来,细润悠扬,女帝停步,细听,比笛声舒缓,比箫声甜亮,一时竟分不出究竟何种乐器所奏。曲也是陌生的,但说不出的轻快。一曲奏完,乐声停了片刻,又换了一首曲子,这次的曲调本该是舒缓缠绵的,但是听起来却是满腹愁肠,一腔惶恐。女帝笑了,奏曲之人的心思,单纯的一眼可识,可见是个不会隐藏心思的人啊。这样的人,锁在一片深宫,倒是真可惜了。
向奏曲之处行去。待到左近,乐声戛然而止,四顾未见人影。正诧异,就听“嘎啦”一声断响,一团物事自左上方掉到脚边,哀哀呼痛,原来是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一株还算高大的桃树上,较为粗壮的那根树枝已经断了。小姑娘年纪大约十三四,即使略微狼狈,仍不掩姝色无双,一双眼睛带着大山的灵动气韵,女帝莞尔,心想:“难怪乐声传的那么远,原来在高处吹奏,敢在皇宫爬树上吹曲,这小丫头胆子不小。”
“小丫头,可摔坏了?”女帝上前扶起她。
“哼!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么会摔下来!”小姑娘站好,一脸愤然。看着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你摔下来是树枝断了,跟我出不出现有什么相干?”
“你一出现,我一紧张,就忘了用轻功,然后才压断了树枝,摔下来的。”
这个小姑娘真娇小的紧,比她矮了半头。许是南方人身量都不高吧。看起来也像个孩子,女帝忍不住逗逗她。也就好脾气地顺着哄:“抱歉,我不该不合时宜的出现,对了,你会轻功?”
“没关系,也是我太大意,身为白族圣女,会轻功有什么稀奇的?对了,这位女官姐姐,你千万不要将我偷偷爬树,还弄断了树枝的事告诉女帝啊,她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就糟啦!”小姑娘噼里啪啦说完。女帝挑眉,这位圣女不似传闻中的那么温柔婉约,反而活泼开朗得紧,只是毫无心机这点却是真的。哪有一开始就告诉陌生人自己身份的呢?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相处起来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