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雁不殊途(66)
夏烟摇摇头说:“只知道这些。他们是生病了吗?”
顾择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嗯。”
他看着夏烟担忧的样子,黯淡的神色又转而消失,拍了拍她的脑袋,佯作轻松:“别担心,我没这么可怜。上帝带走了他们,也把你带给了我。好了,明天还有考试,我送你回去。”
☆、两雁
33
路上,夏烟还是在意着早上的事,顾择衍咧着嘴笑着:“原来你这么紧张我。”
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夏烟倒觉得自己过度紧张的样子完全是多余的,不由地生着闷气。
“这样子就很好。”
夏烟没明白他的意思。
“小烟,你会担心我,这就已经够了。”顾择衍拉起她的手,“其他的,不需要。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自责。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偶尔能想到我就够了。”
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听上去,温暖而又有点卑微,却不该是顾择衍说的话。
夏烟挣开他的手,有些不悦地喊着他的名字:“顾择衍,如果跷跷板的一端很重,一端很轻,一动不动,会很无聊。势均力敌的两端,才有趣。我不希望我们会是前者。”
“……”顾择衍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夏烟不想看见顾择衍放下身段把她捧得很高,这段感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不应该他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说完话,重新拉回顾择衍的手,彼此掌心的余温相触而融,他把他的卑微在她面前展露无遗,而她也完全彻底地表达她的心意。
“顾择衍,我可以开心可以生气可以闹脾气,你也可以。”
“好。”
四周都是黑色的砖墙,砖瓦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高墙筑起牢笼,男孩无路可逃。
他抱头蹲在角落,起初,他整日地发抖,黑色的回忆如同厚重的雾层,出不去,赶不走,一点点地侵蚀他的脑子,逐渐霸占……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存在,除了蒙在女人身上的那块触目惊心的白布,还有男人周围鲜艳刺目的血泊。
后来,男孩没有死得成,也便不再想不开。他别无选择,走上了那条与他过去七年完全不同的道路。
血色浓重,空气里处处弥漫着仇恨的味道。
而这样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时候,本以为就这样度过直到死亡的时候,砖瓦开始碎裂,出人意料地,从外面投来一束光。也是因为那一束光,他开始有了第一次的动摇。
他意识到,他渴望阳光,他也清楚自己,从未挣脱过黑暗。
“阿衍,水利万物,百川归海,爸爸妈妈希望你一生平坦无忧。”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被黑暗吞噬,无迹可寻。
“阿衍,爸爸不是个足够坚强的人,放心不下你妈一个人在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原谅我。”
“那我呢,我怎么办?”男孩自言自语,哭干了眼泪,喊哑了嗓子,四周飘荡着哀泣,而他孤身一人。
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头痛,如同虫蛊侵蚀,一点点地毁灭着他,当最后一点理智也快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他猛地抽搐——
顾择衍睁开眼,手心和后背都出了大片的冷汗,他躺在床上,揉了揉眼,打开夜灯,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是凌晨四点。
他起身,穿着拖鞋走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暗淡的灯光照在他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愈发渗人。
像往常一样,只要每次做噩梦,他都会选择去晨跑。
上午八点半,夏烟从早上起来就联系不到顾择衍,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她是带着担心走近考场的。
整场考试下来,出教室的学生基本都是苦着张脸的——试卷难度很大。夏烟却也顾不得这些了,一门心思都在顾择衍身上。她又连着打了几通电话依然没人接,无奈之下,她拨给了程勉。
“程勉,你知道顾择衍现在在哪儿?”
“衍哥?他昨晚睡在自己的公寓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能不能把地址告诉我。”
夏烟按着地址找到了顾择衍住的那所公寓,按了几下门铃,都没人开门。直到那层公寓楼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位中年女人。
她拎着袋子,穿着并没有非常华丽,但浑身都透露出一股优雅的气质。她看到夏烟站在门口,起初有些诧异,随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主动朝夏烟点头微笑。
她走近,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轻声说道:“进来吧。”
夏烟跟着女人走进屋,心里却是有无数个问题。女人给她倒了杯水,把袋子递过去,拿出一些大大小小的药盒来,夏烟看到都是些感冒发烧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