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谁,又接纳谁,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不是么?毕竟她也从未给过他什么名分,即便是那正宫的位置,也早被人占了。
想来可笑,他明明是最先获得宿槐青睐的那个人,结果中途却被宿臻插足,让她与自己生了嫌隙。那人倒好,还趁虚而入与她成了亲,成了她的正牌夫君,而自己倒成了那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可真可笑至极。可那又能怎样呢,谁让他爱她呢。
所幸他与她相识那么多年,也算携手伴她走过风雨的人了,自己在她心里总归是特殊的罢。
心里虽这般安慰自己,可心脏依然如针扎般刺痛。心里空荡荡地没个着落,感觉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也在逐渐失去了。
“初玖,你在做什么?洗个碗那般久,都够宿莳洗个澡了喂~”
客厅里宿槐忽地探头唤他。
初玖双拳猛地攥得死紧,许久却又无力松开。眼睛有些干涩了,他疲惫合上。把头抵着墙面无奈苦笑,终是放弃挣扎了。
他沙哑着嗓音低声回道:“…没什么,地板有些脏了,我拖一拖,马上就好。”
罢了罢了,那就这样吧。各自保持静默就好了,万事强求不来,何况感情。
“好吧好吧~拖好了记得给我切个水果呦~”她撒娇似地说。
“…好。”
……
初玖把果盘搁置在茶几上,随即自然而然,迎着宿莳的冷眼淡定地在宿槐身边坐下。
“那人偶的目的,想来姑娘已经知道了。”
宿槐点头。
说来这人偶还真是属于她的造生物,只不过因着在人世间漂流过久了,沾染上的业果数不尽数,且已开了灵智,她若是想要强行将其收拢,怕是要多费一番功夫。
初玖垂眸,温声道:“姑娘若是想要清楚真相,不妨去多接触她。”
宿槐沉默半晌,才道:“与其说是想要了解真相,倒不如说是想要掌握主动权。事事被人牵制住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感觉太过被动,不得劲得很…再说了,我当初那么做,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不愿面对事实,不愿接受真相。这么说来,我果然是个懦夫啊…”
她自嘲一笑,初玖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轻轻摇头,看着她认真道:“姑娘想多了,以当时那种情境,若是姑娘不这样做,才是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更何况…姑娘怎么做都是对的…”
宿槐轻笑,“对于阿玖来说,怕是我如何做都是对的,不论杀人,还是弑鬼。”
初玖眉目温眷,只轻笑摇头,倒也未做辩解。
对面的宿莳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托那精分初莳的福,他倒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宿槐察觉到他的无聊,转头问他:“你们又是如何惊动了她们的?”
宿莳撇撇嘴,总算有个话题可以插嘴:“我们都没有进寺庙里去,只是隐匿在一根柱子外观察,结果那个人偶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想要捉了我们。幸好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根藤蔓,将她绊住了,然后我们就逃了出来,路上就被赶过来的纸人纠缠上了。再后来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
藤蔓…么?会是藤枝做的么?亦或者是褚枯?
“槐姑娘的事情办妥了么?”
初玖忽然转了个话题问道。
宿槐眯眼睨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点头答道:“差不多罢。”
宿槐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以前要做的事是什么,他们也不多问。
临睡前,宿槐去找了初玖。
“你好似…一点都不惊讶事态的发展?”
宿槐双手环胸,倚在窗边看着床上的初玖问道。
初玖翻着经书,温言道:“姑娘不必试探我。这是姑娘自己不愿意醒来,我自然也不会插手。”
“…那我的记忆恢复得这般快,其中可否有你们暗中相助?”
他摇头,“没有。对于此事,我同他们的想法都是不干预,顺其自然,只是姑娘恢复的速度确实超乎我们预料了。”
“…他们?”
初玖却避而不谈,只问她:“姑娘大概记起哪些?如何记起的?”
宿槐撇撇嘴,对他的避重就轻有点不爽。
将双手伸到眼前优雅地比划着,指甲上新染的丹蔻正鲜红。
宿槐百无聊赖地道:“很早,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了。宿臻说我睡了将近千年,可在我的记忆里,我就只是同往常一般睡了一觉而已——但那时我并未多想。直到后来,我发现槐柳镇的槐花开的时节不对。”
她刻意不谈到当时遇到宿臻的事。
“深冬槐花开?呵,闻所未闻,我上网搜的内容与你们所见所闻也有所出入;还有,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明镜属阴,阳镜通人,阴镜通鬼。这里的镜面却截然相反,如若不是在鬼界,那便只能是在阴阳颠倒的幻境里头;还有…”
她偏头朝他翻白眼,“槐柳镇的冬日可真长呐,长得我不禁怀疑这里没有季节变换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在这里嗅到了藤枝的气息,让我不联想到幻境都难。”
初玖知道她心思剔透,这种不正常自然瞒不过她,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姑娘聪慧,果然瞒不住您。”
宿槐见他终于笑了,也跟着勾唇笑,她有些得意道:“刚开始没想起来是因为睡懵了头,记忆尚在重组中。等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想起了些事。”
“不过…”
她眸光闪了闪,倏地欺身靠近,眯眼瞧他:“你好像心情不好?”
这副别扭又闷骚的性子,可真是少见。
初玖动作自然地翻过页,低头认真看书:“姑娘想多了。”
“嘁——”
宿槐慵懒地隔着被子躺在他腿上,双手压在脑袋后面,盯着面前的天花板语气懒懒地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光着身子也见过,那物儿也见过…”
初玖:“……槐姑娘,别说了。”
他羞红了脸,他以前满满的黑历史从她口里说出来简直羞耻极了。
宿槐却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耍性子也见过,闹别扭也是,什么都不愿同我说,遇了委屈也只顾自己一头闷着,就连那次上山也是。”
初玖浑身一僵,表情瞬间有些暗淡。
“其实我是知道的,你心里很不愿去的吧。当时同意我的话,也只是因为怕连累到我吧?”
宿槐语气缥缈,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
“初玖,我其实从未嫌弃过你们。”
她转头,盯着初玖认真道。
初玖也回望过去,如漆的墨瞳注视着她。
“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魅鬼一族内部动荡,族主宿臻又不管事,我和初莳作为上任大长老与花妖结合的产物,自然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置身事外。”
宿槐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豁然失笑:“也是,你这般聪明,哪会不明白我的用意。”
说来初玖二人的身世,确实坎坷。
幼时父亲为救母亲被人界捉鬼师所害,其母却也未能幸免于难。保护伞双双离开,加之二人又皆承继了双亲的天赋,甚至青出于蓝,一滴血便可治百病,这样两个香饽饽自然引来人鬼两界的追杀。
本来他俩从繁阴失踪之后,追杀的人鬼自然也就少了。后来也不知谁放出的消息,声称他俩躲到人界去了,于是又引发了一场血腥的追杀。
而这失踪的几年间,初玖与初莳才在人界稳定没多久,便又遭受捕杀。而此次的捕杀也是致命的——有人趁乱用百鬼伞重击了初玖,而初莳彼时还未开发妖力,根本没有能力自保。
然后就在这时候,宿槐出现了。
忆起这里,宿槐有些嘚瑟,“若不是我恰好路过,好心搭救,又悉心照顾,估计你和宿莳命都没啦~所以说,你俩真得好好孝敬我~”
初玖微笑着抬起头,温声道:“并不是呢,槐姑娘。”
“当时姑娘难道不是特意寻来的么?哦,好似还身怀重伤了?”
宿槐面容一僵,嘁了一声缩缩头不再说话。
此事说来确实是她理亏。
前言说过,她素来喜好稀奇古怪的各种小玩意。某次听闻宴殊得了一件稀世的宝贝,这宝贝具体如何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当时确实心动了,然后…暗搓搓袭击了他,将宝贝抢回来了。
魍鬼宴殊那是何等人也?人称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大老抠。如今宝贝也没了,还落了面子,简直不要太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