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湖心咖啡屋里时,他要等的人已经到了。男人说,“你迟到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您怎么到这边来了,您不是在韩国开会吗?”乔时蓝答,并替他叫了杯黑咖啡。自那日东方水水落水后,父子俩已有许多日未见。
“年轻人爱玩我可以理解,不过办起事来就丝毫不能含糊了。”大卫的目光在他敞开的衬衣领子下停留片刻,就移开了目光。
乔时蓝垂眸一看,原来刚才纠缠间,她在他衬衣胸口处印上了口红印。他一笑置之,并不反驳。“您这次来……”他看向大卫,五十多岁了,连日周转于不同的国家之间,却依旧神清气爽丝毫不见憔悴。大卫眼深鼻高,鼻子的高度比他还要高上一倍,可以想见,年轻时,是多么的英俊。尽管现在他依然英俊不凡,但年轻时的大卫,一定是个非常迷人的男人。
乔时蓝寻找了许久,依旧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对了,大卫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想到此,乔时蓝不由地笑了笑。
“我来看你和乔乔。”大卫说。
乔乔是乔时蓝的亲生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女子。更是温婉美丽的苏州姑娘。“她死了很多年了。”乔时蓝答。
“你在中国已经停留了许久了,家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大卫道,“既然已有了新人,就别再留恋此地了。”
指的留恋,当然是指东方水水。他与乔时蓝皆心知肚明,不点破而已。“我的家在中国,因为母亲在这里。”乔时蓝冷淡地答,所以,不会离开这里。
一块精致的深紫色表盘的百达翡丽手表被轻轻地推到了乔时蓝面前。“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只表,后来停了,你难过了许久。这一次,我专程送回瑞士,已经修好了。我的孩子,这是你的了,上面有你和你母亲的名字,这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纪念。”
乔时蓝攥紧了那只表,却没有再拿起轻放于耳边倾听,他说,“那是因为母亲喜欢,她说,那是我的父亲,她最心爱的丈夫送的。她很喜欢将表置于耳畔细细地听着,滴答滴答的时间走过的声音。她说,再等一会,父亲就来看我了。我很高兴,天天盼望着父亲来,每天都会将表拿起,学着母亲那样,将它置于耳畔,只是母亲骗了我,我能听见的只有时间溜走的声音。后来,母亲走了,表也停了。”他仔细地抚摸着上面母亲的名字。
然后是一声讥讽的笑:“我真的很好奇,你骗她说,你从未结婚,不负责任地要了她身子以后,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
“你在埋怨我。”大卫语气淡漠。
“岂敢,我的父亲。”乔时蓝笑着回答。
“desert在瑞士滑雪,摔下了山坡,现在还在医院里,你不担心你的弟弟吗?”大卫说到此,乔时蓝的脸色一白,忙问道:“他伤得重不重?”
“去看看他吧,他在家中静养。”他的父亲,大卫回答。
“我这次来,是要成立一个基金,毕竟想在中国站稳阵脚,打开这里的市场,企业的形象很重要。成立基金帮助有需要的人,一来彰显了我们‘西洲’的资金实力宏厚,二来也树立起了健康的形象。”大卫回答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而且还要和这边的官员打交道,方便以后办事。”
乔时蓝在心底冷笑,原来看他和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借口,一切的情谊都是假的。
“喂,李书记吗?对,我是小凌。‘江美’的圈地批了吗?呀,真是太谢谢您了。不过呀,我也准备离开‘江美’了。您上次的提议我觉得我行的。好的,我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对了,我在‘江美’时,听老总提起过,‘宾格’那边有兴趣在这里搞个商圈,打造旅游购物一条街文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政府的招商引资有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我觉得应该把知道的告诉您。好的,明天见。”话刚说完,凌佳佳的身子便被尖尖的桌角撞倒了,她“哎呀”了一声,身子往大卫的方向倾了倾,大卫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忙扶住了她,“没事吧?”
7
尽管一张脸痛得煞白煞白的,但凌佳佳笑靥如花,坚强中透出一股楚楚可怜。她借了他的搀扶,站稳了,马上放开了手,“谢谢大卫先生,不碍事的。”她以眼标了标他的袖扣子,示意道。
好聪明的一个女子。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自己是美第奇家的孩子。他做事一向低调,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不多,她刚才就没有认出来。而现在,她只是因为看见了父亲袖扣子上的D.C.M三个英文,认出了父亲的身份来,可见她的心机之深了。乔时蓝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抿了口咖啡,再取出手帕,擦了擦唇角。
“聪明的女子真是难得。”大卫把那镶了钻的袖扣子取了下来,送给她。“谬赞了。我只是碰巧知道,做您这套西服的设计师是意大利的一位名家,他做的衣服皆是要预订的,也会按客人的要求,刻上属于贵客的家族族徽或者是家族的姓氏,所以才有幸认得。”
见凌佳佳收下了他的礼物,大卫顺势站了起来,对乔时蓝道:“我也有些累了,刚好这位女士认得李书记,我晚上约了他吃饭的,就和这位女士一起过去了。”
凌佳佳从坤包里,取出了一瓶十毫升的香奈儿,笑道:“这是我的还礼。”大卫接过,细细闻了闻,果是香气撩人。她挽了他便走了。
红如烈火的香奈尔最新款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果然是风情万种。她身上穿着的裙子,脚下穿着的高跟鞋,手上提着的坤包,就连她送给大卫的“女儿香”,都是方才,他送她的。而她能那样傲气的说出,像许总那样的男人,她看不上,也不过是她已经找到了像李书记那样的,更好的码头。而现在,则换作了他风流多情的父亲。
这世界,果然就是一场笑话。
夜未央,黑缎为幕的天穹那般迷人,缀在黒缎里的璀璨星光,偶尔跃进了人的眼睛。站在三十层楼的高度,乔时蓝看着美丽的天幕,仿若触手可及。
等了许久,他终于打通了凌佳佳的电话,“为什么要改变计划?”
“因为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没有实权的男人。就在今天说的,不过乔大公子心里惦记着旁的人,自然是不记得的了。好了,李书记找我了。”她魅惑的声音一笑,道:“对了,你的父亲,真是为人风流。再见。”
天幕甚蓝,夏日时光里,雨后的一切总是特别的干净清新。三十层大厦的天顶上,砌有一座小小的亭子,四周还植了好些花草,这样一处小小的景致,如临天上宫阙,站在这,就拥有了这个秘密的空中花园。
看着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乔时蓝知道,这栋大厦并不算高,虽颇具气势,但也是普通得很,并不引人注目。他就喜欢这样的安静和低调。
夏日的风是顽皮的,它也分外的粘人,但转瞬也便恼了人,变得张狂起来。雨忽至,打在亭台之上,蓝色的琉璃瓦,木质的围栏皆掩在了朦胧烟雨里,连一旁的芍药也似开在了烟雨云端,朦胧得不可思议。
等大卫来到了这空中花园,也不得不叹这如水墨山水一般的景致。“‘光明之山Ⅱ’的事筹备得如何?那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柯伊诺尔’。它对打开中国这个奢侈品市场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我还是喜欢唤它,‘墨尔本的翡翠’。”乔时蓝走出廊亭,来至芍药花畔,手捋了捋花叶上的水珠,道:“荆冕集团旗下的广太轩儒公司,他们的广告宣传意念很好。这是东方水水一手策划的,她深谙我们西洲要打开中国市场的目的,所以初步计划拿捏得不错,澳洲会馆那边我会按这样的构思进行。而中国这方面,北京、上海、广州、香港这四个国际大都市的展馆也会同时进行。”
顿了顿,乔时蓝说,“所以,东方水水对我来说很重要。”
“哦?”大卫饶有兴致的挑了挑,他的孩子在警告自己,不要动东方水水。“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公私不要混为一谈,如果这个项目搞砸了,你知道后果,我可以保证,东方水水会永远消失,”他忽然摊了摊手,“别激动,我不会做犯法的事,她只是在你面前消失,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