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还是有些迟疑,却看见阿野和阿风已经麻利地坐了上去,仿佛坐过很多次那样。
“司月,一起来看下雨吧!” 阿野拍了拍他右边的空位,“我和阿风从前无聊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做了。看下雨发呆,什么都不想!”
长凳上一大一小两个人齐齐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司月,司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
文帝正午,烈日与暴雨并存。
暖气裹着湿意汹涌地吹在大门前三个人的腿上,可他们谁也没有收回来。那好像是一种特殊的与这天地万物融合的方式,山川汇聚雨水,再由云朵将这湿意馈赠给人类。
人类会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雨水,也会不由自主地为这震撼人心的自然万象感慨。
司月侧目看着阿风和阿野脸上纯粹无暇的笑容,他们和这大自然亲密接触,也同样接受着来自大自然最纯粹的快意。
她久久地看着那水汽浓重的远方,轻轻扬起了嘴角。
司月臣服于那样猛烈而又直接的情感,真心换取真心的简单。没有痛苦的委曲求全,没有无尽的怀疑猜忌。
浓密雨帘下,女人慢慢伸出了手臂。
阿野侧目看着她,眼角笑意浓重。
-
暴雨热烈地下了大半个晌午,谁也没有察觉到,一楼的那个房间,门开了。
烈日照进大厅,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轻轻扶住了门框。
眼前的三个人,正轻快地一起说着话。
他的司月被逗得连连笑起,身子差点掉下长凳的瞬间,被身旁的那个男人轻搂了回来。
她眼眸里泛着生动的光泽,皮肤是雪凝的白皙。乌亮的长发被她像从前一般随意地盘起,露出一截细细的脖颈。
真好,他的司月,还能这样开心地大笑。
真好,他的司月,没有死。
一滴眼泪没有知觉地打在了潮湿的地上,男人眼眶通红,朝前走去。
他脚步好重,拖着沉沉的身子,痛意散发在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心跳却早已迫不及待,要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
司月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转过身子站了起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和季岑风说上一个字,那个男人就紧紧地把她拉进了怀里。他头颅深深地埋在司月的肩膀上,身子像是在痛苦呜咽般颤抖。
司月分不清,那到底是痛苦的大笑,还是痛苦的大哭。
那一声声隐忍而又无法控制的声音紧紧地揪起了她的心脏,司月感到无法呼吸的痛苦,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上为什么笼罩着这样浓重的绝望气息,像一团会吃人的瘴气狰狞着也要把她吞噬一般。
可是司月却没有将他推开。
她该是要把他推开的。
他身子没了从前半分的力量,更像是一只半路回了魂的骷髅。那样脆弱而又狼狈地紧紧抱住她。
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将他推开,那个男人的悲伤太过沉重,声声刺入她的心房。
司月是要和他分开的,可她并不恨这个男人。
“季先生。” 司月低声说道,她身子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
那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终于慢慢地站起了身子,睁一双猩红可怖的双眼看着司月。可是他的心好痛,痛得他后脊佝偻身形轻颤。
“季先生——” 司月看着他,心口收紧。
可她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的吻便重重落了下来,他不想要听她要说的话。
男人冰冷的十指用力捧着司月的脸颊,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子里。
司月奋力要去推开他,可是季岑风却好像疯了一般不肯让她挣脱。
原来她想推开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两人唇齿相击相缠,那个明明虚弱到极致的男人却好像忽然间爆发出了所有的力量,他要司月记起她,他要司月属于他。
血腥气息弥漫齿间,司月感受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疯狂的欲念,季岑风疯了。
他疯得那样彻底,誓要同她不死不休。
司月渐渐失了挣扎的力气,可就在她准备把手放下的一瞬间,一声巨大的“砰”响落在了她的耳边。
司月心口猛烈跳动,这才看见,阿野挥舞着拳头将季岑风重重地打倒在地。
“司月,你没事吧!”
阿野冲上前来将她揽在身后,紧张地问着她。
司月身子僵直,视线失魂地看向那个被打倒在地的男人。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按在水泥地面上的手指骨节惨白而又嶙峋。
半晌,才又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他半眼都没有看向阿野。
季岑风抬起指尖擦掉了嘴角的血迹,胸腔低低地溢出无法分辨痛苦或是欢愉的颤笑。
随后朝着司月伸出了手:
“司月,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55章 离婚吧
阿野下手很重。
司月坐在床边给季岑风处理伤口的时候, 眉骨处那条伤口还在流血。
消毒药水渗进狰狞的伤口里,然后混杂着鲜血又慢慢流出来。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专心地看着司月, 每一根头发, 每一处,好像要把她一点一点看透, 哪里也不肯放过。
司月避开他炙热的眼神, 只帮他处理着伤口。
一层的房间湿热难耐, 偏偏这屋里既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开窗户。潮湿的空气伴随着季岑风的眼神浓稠而又滞缓地流连在司月的身上,她除了机械而又麻木地上药,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司月没想到,会这么快和季岑风见面。
她更没想到, 季岑风会直接追来东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季岑风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在她没来东问国之前, 她会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很想知道她的岑风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
可是, 一切都太迟了。
一切都, 太迟了。
司月拿出最后一根干净的棉签擦掉季岑风眉骨处的血迹, 然后轻轻地贴上了一块医用纱布。
“好了。” 她声音淡淡的, 好像面前坐着的, 不过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太迟了,现在的她,不想再去痛苦纠缠了。
季岑风为何追来, 又为什么变成这样。
与她再无关系了。
司月收起了垃圾,就要起身,两只手却忽然被季岑风紧紧地抓住。
男人身子极近地靠上,径直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额头抵着额头, 季岑风呼吸有些压抑的急促,半晌才声音喑哑道,“司月。”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好像那天的那个电话里,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那道歉要从何说起。
司月偏过了头,目光落在那片潮湿的水泥地上。
男人目光下移,还能看见她被自己咬破的唇角,泛着鲜红的血丝。季岑风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她的唇。
温热的拇指轻轻摩挲在司月的嘴唇上,季岑风心口猛烈地跳动着,他目光颤了颤,想要吻上去。
“季先生。” 司月抵住了他的肩膀,目光看向他。
怀里的女人小小的,声音很淡,目光却那样的坚定而又锐利,直直地刺在季岑风的眼里。
司月本没做好现在和他说的准备,可是,一个要离开的人,又需要什么好准备的。
“季岑风,你先放开我,” 司月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季岑风的手指微微蜷动了几下,收了几分。可他不肯完全地离开司月,两只手仍还是紧紧拉着司月的手腕,好像怕她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
司月低头看着那双紧抓着她不放的大手,心里一阵酸意涌动。
太迟了,岑风,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女人眼角一阵湿意被她强行地压下,司月慢慢抬起头,看着季岑风。
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那个和她纠缠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所有的痛苦和快乐,她都不会去否认。
但是她也已经做出了决定,司月决定往前看了。
“季先生,我们离婚吧。”
狭小的屋子里,司月的声音宛若惊雷般炸落在季岑风的耳朵里,他脸上瞬间失去了本就无几的血色,身子冰冷地僵直在原地。
司月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却还是抽不出。
“季先生,你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的。我还有不到四个月就会结束考察回国,到时候我们就离婚吧。” 司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