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黎敛了敛眸,微微垂头看着前面的椅子, 红绒布包裹着,摸上去软而滑,周遭的声音被她自动过滤,思绪已经不知道神游在了哪里。
蒋婷这话其实也是她想说的。
明黎对自己一向有把握,考完后答案其实就出来了,她精准估了下分,理论成绩应该还可以,但实验......
并不理想。
植物学部分还好,考点在植物解剖与分类与植物生理学,但动物学部分考察了检索表的使用和编写,生态学部分要求绘制种群生命曲线;测定种群增长率,好在实验中提供公式,至于遗传学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倒也算完成得不错,这些实验与往年实验其实差不离,就是考察学生对知识是否稳扎稳打与融会贯通。
只是,生化实验......考的是蛋白质的分离纯化(His-tag亲和层析法)和浓度测定(紫外分光光度法)。
在纯化用三蒸水进行定容时,她就有些紧张,上样时因为手抖甚至产生了一点气泡,但重做试验肯定来不及,她只能继续做下去。
仪器波长的允许误差紫外光区为:±1nm,500nm附近±2nm,明黎并不确定自己的操作能否得到高分,但她心里已经给自己打了个负。
整个生物化学实验考试一直都在促使学生思考:“我做这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我做这一步会得到什么结果?”、“为什么Ni与组氨酸标签之间会存在亲和力?”、“为什么要分两次加入两种浓度不同的咪唑溶液?”、“加了之后上清液中是什么,层析柱上结合的又是什么?”,这些都是学生在实验过程中要考虑的问题。
其实考前她有重复做过许多实验,但这一届由北大命题,出了名的刁钻,并不适合她这样的考生。
她想到张展那日的话,他佩服他们高一就进省队,羡慕他们是天赋型选手,但明黎知道自己并不是,她只不过是比别人多努力一点。
别人在吃饭时,她在背知识点,别人在睡觉时,她也许还在冥想试题。
考试也仅仅是因为她试卷刷的多,摸得清应试教育的考点而已。
从小明黎就知道自己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性格又倔,想做的就想做到最好,又所幸遇到老杨,能在学习上有所小成就,但浩荡宇宙里,她不过也就是一颗微不起眼的尘埃,更何况在这么一个小环境里,她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宣布方法,铜牌宣布后还有中场表演,虽然快板、舞蹈、交响乐很精彩,但众人根本听不进去,对于没念到的名字的人而言每过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蒋婷坐在明黎身侧,双手合十,嘴里暗暗祈祷着,“希望我进,希望我进。”
但结果并不如她所愿,蒋婷,108名,银牌。
“唉,我就知道。”蒋婷叹了口气。
明黎咬了咬下唇,心里想千万只蚂蚁爬过,直到银牌人数念完也没念到她名字,趁着表演间隙,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前面的绒布靠背。
“第七十二名,江山,金牌,得分50.7313。”主席接过话筒,继续从金牌最后一名念。
“.......第五十四名,李毅.......”
明黎挺直了背,呼吸渐渐放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主席台。
“.......第五十二名,姚希.......”
就差一个名额,如果......
“第五十一名,明黎,金牌,得分52.6424。”
明黎像是瞬间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跌靠在椅背上。
S省几人担忧地看向她,眼里带了点惋惜。
“就差一名,这也太可惜了。”
“第五十名的得分和她就差了不到0.2......”
“.......”
明黎垂着头,前后排隐隐约约传来压低了声的窃窃私语,像是被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在她耳边炸开。
什么是一步之遥?
这就是了。
“明黎,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生物竞赛吗?”孟盛之扶着酒店走廊上的栏杆,侧过头问她。
被问话的少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但孟盛之似乎也并不求一个答案,自顾自说道:“因为只要沾了奥赛这两个字,就似乎能证明参考的孩子比较聪明。”
“说出去就会很光彩,就好像那个孩子比别人的孩子要厉害很多,脑子灵活很多,尽管生物仅仅是需要记的多,但长辈们不会管。”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开始我只是想挑战一下,总觉得自己也是聪明的,我一直是父母眼里的骄傲,初中以前一直是班上的第一,直到进了长礼,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比别人聪明的。”
“我其实很羡慕霍昭,因为我觉得他就是我希望成为的人。”孟盛之说着从自己书包里拿出竞赛书,递到明黎面前,“我明天就回去了,其实想想,参加竞赛的这些时间,都是我在和自己较劲,现在我想开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合该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不适合我的,再怎么强行走,只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些竞赛书上有我一些往年的标注,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