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67)
富二代不满道:“你又给孩子上什么今日说法呢?不去就赶紧走,磨磨唧唧的。”
男人到底就是经不起撺掇,还有什么比深夜两点,夜风微凉,陋门小巷,灯光暖黄,走了的警察,开张的丽姐加在一起更诱人的呢。
一进门,门口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姨,咬着笔杆,不是二姨姑那种姨,是小姨子那种姨。作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姨子,不是,前台阿姨打量了他们两眼,说:“干嘛呢?按摩还是泡脚?”
小白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前台强压下的紧张,她眼神飘忽,手指不安,腰背微扭,明显是暗示楼上有人。
小白说:“我们回去吧。”
作家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小姨风韵犹存,她丹眼迷离,玉指暧昧,细腰摇曳,明显是□□裸的诱惑和勾引。
作家说:“除了按摩和泡脚呢?”
前台说:“刮痧,拔罐。”
作家说:“别呀,咱们都是自己人,我记得可不止这些。”
前台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使劲朝墙上贴着的健康标语打暗示。
她说:“踩背的师傅下班了。”
富二代笑了,胳膊支在台子上,眼皮一挑,道:“咱们刚刚说的那个……李姐?丽姐?丽姐下班了吗?”
这一挑,可谓迷魂一剂。
前台阿姨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年轻小帅哥同屏出现,要不是天网恢恢,她全部可以。
富二代靠在贴着中药广告的玻璃柜台上,气吐如兰,她偷瞄一眼,看见他拖鞋下的青筋微显的男性大脚,往上,露着骨节分明的脚脖。
门口那个帅哥身板极正,心不在焉,妓院里心不在焉的男人,总是透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那个白白嫩嫩、强装老练、双颊微红的一看就是个雏,啊,雏,她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雏了。
再加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狼狗。
大保健收钱的阿姨恍恍惚惚地想,我是不是被警察枪毙,上天堂了。
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已经断了,前面的人说什么,她答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等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没有人了,空留面前斑斑驳驳的墙上贴着的“拒绝黄赌毒”,年月较久,已经翘起了一个边。
楼梯有点老,走的时候嘎吱嘎吱的,作家心如擂鼓,像踩着云端。
高中生不喜欢店里的灯光和味道,他皱着眉头说:“我不上去了。”
小白说:“我们俩回去。”
富二代走最后,啧了一声,赶鸭子上架地道:“走什么走,还有两步路就到了,这么窄的地儿,非得搞特殊化。”
楼梯口,看得见小门环绕灯光,色彩纷呈。
作家看见一个仙女。
和传说中的三十五岁不同,面前这个姑娘皮肤紧致,未施粉黛,短发及肩,面露微笑,穿着白色的衬衫,看似冷酷,却又能小巧紧致的身体线条展露无遗,在暗红色的灯光里,禁欲和纵欲原本就可以混为一谈。
作家一直觉得贫民窟里的大保健,不做也罢,看来竟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他颤抖着。
仙女问:“你们选好房间了吗?”
作家说:“我……我,我选好了,我跟你走。”
他想转身,想模仿往常富二代那样潇洒地说一句,跟小夏打个招呼,我今晚不回来了。
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富二代跟他们研究着墙上贴着的艾叶泡脚。
作家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跟这个姐姐那个去了。”
富二代朝他摆摆手。这一趟主要就是看看扫黄,外加给作家开荤来的,他可不至于真的在这种伸不开腿的地方消费自己。
他问:“艾叶为什么比藏红花还贵?”
高中生说:“因为艾叶是真的艾叶,但藏红花不是真的藏红花。”
小白问:“男士美容是什么?”
富二代诧异:“你没做过?”
小白摇摇头。
富二代嫉妒道:“那你皮肤还这么白?你为什么天天熬夜不带烂脸的?”
小白摸摸脸,说:“我觉得主要还是饮食和运动吧,我平时也没用什么护肤品。”
高中生说:“我有时候会长痘,换季的时候还会疼。”
富二代说:“擦我那个,我有一个专门……”
身后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富二代奇了:“不至于不会用套子吧?”
作家被小汪警官反押着双手出来,楼梯太窄,三个一个也没跑掉。
到了警察局,富二代还在喊冤。
“不是,我们什么也没干,我们只是来泡脚的。”
警察说:“泡脚还知道丽姐?”
富二代哑了。
作家已经是眼泪汪汪,想起自己化龙到一半的男主,突然悔不当初。
他说:“我错了,警察叔叔,我是听人教唆的。”
富二代踢了他一脚,骂道:“是不是人呢你?跟人那个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我?”
作家说:“我没那个,我衣服都好好的,是不是,小汪警官?咱俩不是什么也没干吗?其实我……”
小汪警官喝道:“老实点!报身份证!”
作家:“3202061991111……”
小汪警官道:“别结结巴巴的!”
作家欲哭无泪:“我没有结巴,这就是我身份证……”
问完富二代,警察又抬起眼睛看了看。
警察问:“北京人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富二代说:“警察同志,你这话就不对,北京人怎么了,北京人还不能坐火车了吗?”
警察没说话,又开始问高中生。
高中生报完,警察查了系统一看,火了,道:“怎么还有未成年?!”
富二代苦口婆心:“警察同志,你这话又不对了,都说了我们是去泡脚,泡脚难道还十八禁?”
警察道:“这位同志,请你端正态度。”
最后查的是小白。
小白站在作家后面,作家是半个法盲加胆小鬼,以为自己铁定牢底坐穿了,两股战战,涕泗横流。
小白知道警察手里的警务通,大城市警察基本都普及了,只要输入公民身份证号,立刻就能查到公安系统里完善的个人资料,查吸毒,查履历,查户口,一查一个准。
这个扫黄队里没有外地来的白警官认识的人。
他不想警察查完,非常兴奋,哎呦一声,原来你也是警察,what a coincidance!
那他这一年在马戏区的卧底就白干了。
小白站得很直,三点一线,非常标准,抬手擦了擦鼻尖。
他盯着那个警察,慢慢报完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警察输入,查询,看了两秒,抬头盯着他。
作家和富二代还在左一句右一句地求情。
小白说:“鞋子不错。”
警察下意识碾了碾脚下那双黑色的皮鞋,警校必备,人脚一双,质量很好。
他又看了看机器上显示的个人资料,眼睛里慢慢露出一点笑意。
他说:“这位同志,请你端正态度。”
小白嚷嚷道:“我们就是去泡个脚,什么也没干!不是说查了身份证没前科就放人的吗!”
富二代马上跟着:“就是呀!你看看孩子难得出来泡个脚,被你们吓成什么样子了都!你看,都哑巴了!”
高中生赶紧配合地摇了摇手。
从扫黄大队出来,四点还不到。来的时候有警车送,回去的时候连地铁也没有,小白心情很愉悦,和那个警察短暂而默契的对视,让他像是突然回到了有人并肩作战的校园时光。
并肩作战,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离群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不知道小邓是怎样做到的。
小白热了热身,像是十八岁的时候,准备学校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操。
他说:“我跑回去吧。”
富二代怎么甘落下风,马上说:“就你有腿,谁还不会跑步了?”
高中生说:“我没钱坐车。”
作家啊了一声:“你们都跑啊?为什么呀?咱们还是打车吧,车钱A一下,这得跑到什么时候……”
小白已经跑了起来,富二代还穿着拖鞋,背着跑,面对小白,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小白吃饱了显得慌。
作家只好跟上去了,四个大老爷们,在蒙蒙亮的天气里前前后后地跑步,晨风吹过,作家跑不快,抓着高中生不撒手,富二代就爱跟人较劲,跑步也不肯落在小白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