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148)
小白浑身紧绷,将枪拿在手上。
寸头看着从黑黢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小孩儿,不害怕,有点儿惊奇:“你是谁啊,来这儿干嘛?不回家听妈妈讲故事?”
另一个人说:“大哥,这是那六中的,你不认识,原先跟龙哥混过,没爹妈,就一个姐。”
小白知道这个人,原先经常跟徐飞一起,都在马戏区住,徐飞出事以后搬出去了,姓张。
“怎么不混了?”
“害,”那姓张的讥笑道:“他说龙哥抢的那条项链是他姐的,非给人抢回去了!龙哥气不过,找人把他收拾了一顿,人不理我们了呗。”
高中生站在他们面前,没说话,他们说,他就听着,眼睛一直没抬起来过。
寸头倒是好脾气,咂咂嘴,拍拍高中生的脸:“是这样吗?那链子是你的?”
高中生说:“是。”
小张接着笑道:“钻石的,他说是就是呗。”
“我呸,”寸头道:“什么叫他说是就是,那你怎么不说是,那姓龙的不靠谱,老子叫他试探人,他把路人打劫了,老子还没锤他呢。人这么小一小孩儿还知道给姐姐抢项链,那姓龙的能干嘛,建个黄□□站都老崩。”
小张不笑了,说:“是是是。”
“给姐姐抢项链儿……”寸头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又在嘴里念了一遍。
小张忙道:“他姐就是那个,哎呦,大哥你要是在马戏区住过就知道了,一特好看小妞,那腿……”
高中生还没抬手,寸头抬手了,给小张脑袋上一磕:“畜生东西,人弟弟在这儿呢,管不住自己就回去看片儿。”
小张又无语了,忙道:“是是是。”
寸头说:“那么早就不跟龙哥混了,现在跑到这儿来干嘛?”
高中生说:“毕竟跟过。”
小张这回又没忍住,笑坏了:“我天,大哥,你不会以为这还有你的东西吧?!你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叫你收你们学校的保护费你都不收,不就是想帮我们跑跑腿保护你那个姐吗?最后还跟龙哥互锤,让龙哥成个笑柄,我们不把你列进黑名单就很客气了好吗?走吧走吧。”
高中生没想过这里有他的东西,他把打架和吸毒分得很清,从来没和这些人交流过,但他还是很心虚,以丰富的想象,生怕有名单什么的没烧干净,记了他的名字。
寸头也被逗笑了,说:“小弟弟,回去读你的书吧,跟在网吧里打打架,不会坐牢的。”
他不怕坐牢,只怕被女房东知道自己以前不学好。
高中生攥着衣服,再次确认道:“那……真没有名单什么的?”
小张都笑坏了:“我的天!你当我们是古代人,把小喽啰的名字一个一个列在纸上啊?”
“……”
寸头不逗他,指指屋子里一片废墟:“你也瞧见了,烧这么干净,哪儿来的人名,何况,你跟咱们不一样,这连龙哥的名字都轮不上号,不可能有你的名字的。”
高中生问:“那你们来干嘛?”
寸头的眼睛骤然细了细,歪起嘴,笑道:“看看有没有钱什么的,看这儿这么干净,估计也没了,赶紧的,回去吧。”
嘴上这么说,他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中生咽了咽口水,倒退了两步,余光看向小白躲身的那个墙角。
没人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高中生松了一口气,假装弯腰捡手电筒。
高中生走出房子,夜里两三点,空无一人,脚步摩擦砂石声音清晰可闻,攥着手电筒走在路上,高中生惴惴不安。
“擦擦。”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白,递给他一张纸巾,指了指掉在地上而粘了不少黑灰的手电筒。
高中生惊魂未定,夺过纸巾,勉强道:“别吓人。”
小白笑了,没说话。
高中生恍恍惚惚,像是做了个梦,心有余悸地道:“他们去那里干嘛?”
小白说:“作伪证。”
“……什么伪证?”
“假装这是意外起火,其实没什么用,刑侦队一下就能查出来。”
“嘁,”高中生不服气,勉强平静一点:“有那么厉害么。”
小白半真半假地道:“有没有那么厉害,你来警校学一学不就知道了。”
高中生半天也没说话,小白也没有追问,月光里,街道上只有两个一高一矮并肩的两个影子,等高中生一边走,一边把手电筒擦的干干净净,纸丢了,才低笑一声。
“有什么用,”他有些嘲讽:“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读警校有什么用?”
高中生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清晰可闻,小白沉默了,他只能沉默,高中生怒气更盛。
“我知道,你是警察。你保护好我姐了吗,你保护好作家了吗?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你有什么资格保护别人?有什么资格叫我读警校?”
他突然转身,朝小白一字一顿地道:“白骁闻,你连黑社会都不如,你把警察当事业,你没心。”
小白措手不及。
第115章 开了春,把我的房间租
富二代去北京之后,马戏区的拆迁被搁置下来,开发商没有再来了,马戏区的居民翻遍了所有新闻,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拆迁的消息。
那天下午的吵闹仿佛只是南柯一梦,陆陆续续,告示和横幅都撤了,大家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走过女房东的屋子,没忘了喊了一声:“我交电费的时候人家跟我说你们家的也快用完了,你记得去交了啊。”
“诶。”女房东应道。
唯一没有回到原先生活的是女房东。
她底下两间屋子已经全空了,大家久了没瞧见那个戴眼镜的,也没瞧见那个外地人,问也不用问便知道是搬走了,在马戏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有几个一块租房子的好心叔婶开始给她介绍新房客,都是干净又踏实的人,上班的,交三押一,好说的很。
她总说:“算了吧,我再瞧瞧。”
人家笑她:有什么好瞧的,趁拆迁之前再搞上三五月的房租,拿钱搬到市里,等什么呢?
是啊,她想,等什么呢?
同样没有回到正常生活的还有范大爷,他被那一下推摔了尾椎骨,说起来,马戏区的开发商老唐给她发的唯一一条消息,就是给她转了两万块钱,说赔给那个老人家。
至于他收购马戏区以及和富二代之间的事,他并没有解释一声,没有再喊她弟妹,改成了王小姐。
她没有收他的钱,女房东一直不喜欢这个男人。
女房东经常去范大爷的店里,闲着也是闲着,范大爷行动不便,她就帮他扫扫地,范大爷的扫把都是他自己扎的,散了,女房东又帮忙把扫帚系紧,在冬天的阳光里消磨半个下午。
范大爷做米酒,有个小院,宋奕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抱着球,怕把米酒缸踢坏了,一个劲问范大爷能不能出去玩。
也许是受上次的失火案影响,范大爷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把宋奕抱过来道:“最近不要往外跑了,马戏区现在全是牛鬼神蛇。”
“嘻嘻,”宋奕在范大爷胳膊里笑:“什么是神蛇呀?”
女房东笑道:“就是坏人!小笨蛋!”
宋奕叫道:“我才不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啊!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一大一小幼稚地斗着嘴,宋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女房东道:“对了王姐姐,我好久没看见傅哥哥了,傅哥哥呢?”
女房东心里一堵。
范大爷道:“小孩子不要多问,回去帮你奶奶弄豆子去!”
宋奕撅着小嘴,抠了抠腿,不情不愿地走了。
女房东垂着头,慢慢地帮范大爷弄扫帚,范大爷看了看她,有点局促地道:“小孩子,莫理他。”
女房东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
“傅哥哥!”
小奕忽然惊呼一声,女房东扭头一看,傻眼了,手上的扫把掉到地上,她站了起来。
是他,在浅金色的阳光里,从北京回来,剪短了头发,嘴角的上火也好了,穿的衣服她也没见过。
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富二代把宋奕高高地举起来,打了打屁股,宋奕咯咯地笑个不停。
富二代问:“是不是惹你王姐姐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