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隐婚(154)
还在推搡挣扎着,病房门突然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是主治医生,涂筱柠认得。
她一把上前紧拽住他的胳膊,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貌了,声音和身体均已晃晃巍巍,“医,医生……”
可她还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医生直接对她摇了摇头,他说,“纪太太,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涂筱柠眼神空洞地越过他看向病床,护士已经在拉白布。
她就像一只高高飘在天上的风筝,突然牵扯的线断了,晃晃荡荡,摇摇曳曳,然后猛得往下坠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两眼一抹黑,就往后踉跄着地狠狠跌坐在地。
耳边又是一阵嘈杂,有喊纪太太的,有来扯拉她的,她却犹如抽光了所力气,跟着心底陨落的某处再也站不起来,嗓间堵噎着,想哭竟也哭不出,就呆若木鸡在地上坐着,像个傻子任人看。
医院太平间,涂筱柠站在角落只觉得更加沁凉入骨,冷得她不停地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小吴老师夫妻是第一时间赶来的,她一来就趴在婆婆身上哭到撕心裂肺,小姨父拉都拉不住。
过了一会儿涂筱柠父母也匆匆赶来了,母亲红着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她,无声走过去,望着她缥缈虚无的眼神只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见到了母亲,涂筱柠才像活过来一点,她紧靠在她身上,像小时候依偎在她怀里汲取着温暖。
“妈,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良心。”她蓦然开口,却听不出任何语气。
母亲看看她,她视线一直望着躺在那里早已没了温度的婆婆。
“我婆婆对我,对我这么好,她走了,我,我却哭不出来,一滴都哭不出来。”她低语着,像在跟母亲说话又像自言自语。
母亲抱着她,什么都没说,只哽声问,“昱恒知道了吗?”
涂筱柠像个木偶摇摇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不敢打他电话。”
母亲越发感觉她手冷,且不住地在发颤,她心疼得把她搂地更紧,然后轻声唤丈夫。
“老涂。”
父亲正在陪小姨父站着,神情悲伤且严肃,听到呼唤移步过去,才发现涂筱柠面若死灰。
“快把衣服给柠柠盖盖。”母亲催促他。
父亲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涂筱柠身上,看女儿这样他扶住她肩,不忍地叹了口气,“闺女,难受你就靠着爸哭会儿。”
涂筱柠却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呆呆望着父亲,“爸,可是,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
她这副样子父母看得更加红了眼,母亲牵着她的手,“要不我陪你出去坐会儿?在这儿你看着心里难受?”
涂筱柠摇头,“不行啊,不行,我要陪我婆婆,我要陪她,她一个人在这儿,太冷了。”
这下老两口再也绷不住,母亲背过身去抹泪,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哑声说,“好,那爸妈都在这儿陪你。”
涂筱柠就继续站着,望着婆婆,她双眼紧闭着,就像平常睡着了的样子,她一度以为她就是睡着了,过会儿就会醒过来,慈眉善目地唤她,“筱柠。”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她四肢都没了知觉,突然门被推开,那道高挺的身影闯入眼帘,她视线跟着锁在了那里。
纪昱恒疾步踏进这个密闭的空间,带着风尘仆仆,可更多的是急促仓惶,直到真的见到了,他一刹那定在了原地。
小姨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
“啪——”地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涂筱柠的眼底倏然紧骤,那巴掌明明打的不是她,却比落在自己脸上更生疼,连火辣辣的感觉都在肆意延伸,然后整个屋子里又传来小姨声嘶力竭的哭泣。
“工作工作!工作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连你妈走了都不知道!连最后一面她都没见到你!没见到啊!”她怒吼着又要扇他,被小姨父拦了下来。
“别打了!孩子也不知道!”
纪昱恒的半个脸颊瞬间就红了一片,他望着安静躺在眼前的母亲,还跟平常一样,却再也没有睁眼坐起来,温暖笑着叫他一声,“昱恒,儿子。”
最害怕的一幕终究还是来了,他手开始颤抖,想过去竟迈不动双脚,举步竟是如此艰难。
耳边还是小姨的哭喊和小姨父的劝阻声,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周身犹被黑暗笼罩,脑里是从未有过的浑浊,气管像被注了水,让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不住任何东西,呼吸困顿。
“扑通——”一声,他直接跪下,身子却仍是笔直的,只是脸上再无半点血色,连嘴唇都苍白到可怕。
医院是水泥地,他那一声重响,磕得涂筱柠的整颗心都揪得没了形没了边,她也像被掐住了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更别提能正常走到他身边去。
小姨终于止了声,看着跪在那里的纪昱恒,无声泪流。
纪昱恒眸底无光,眼神一直落在母亲的遗体上,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即便是跋山涉水步履匆匆,终究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今夜他再无母亲,在这个世界,从此他就无父无母,独身一人,孤苦无依。
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此刻却像被剔了骨架,如一具行尸走肉,悲怆落寞,惨淡凄凉。
过了很久,久到他双腿麻木都浑然不觉,他蓦然叩首,重磕在冷冰又坚硬的水泥地上。
狭小的空间他毫无生机的颤音响起,一字一句击在每个人的心脏。
“妈,儿子不孝。”
他叩首的地方,那块浅灰色的水泥地,湿了一片。
第113章
婆婆是在医院过世的, 不能接回家,当晚医院开具了死亡证明,遗体送入了殡仪馆, 在那里设了灵堂。
涂筱柠和纪昱恒都换上了孝服,他一直跪在婆婆的灵堂前, 连续几个小时动都不动。
涂筱柠也陪他跪,可她一晚上没吃没喝, 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最终被父母架起来坐到一旁。
“你总得吃点东西。”母亲给她递来一瓶水,她不动, 她就喂她。
水灌进口中,涂筱柠只觉苦涩不堪, 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再吃口苹果, 不然这夜你怎么有力气守?”母亲又给她递来一颗洗好的苹果。
涂筱柠望着那红彤彤的苹果就想起了婆婆平时的样子。
“我婆婆她,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苹果了, 每天总要吃两个的。”她低喃道。
母亲叹了口气, 她的女儿她很清楚, 从小重情重义, 一直把这个婆婆跟她这个亲妈一样对待,婆婆是在她面前突然走的, 这个打击对她太大,她欲哭却无泪是因为她已经悲痛到了极致。
涂筱柠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整个人像散了架般在低语, “妈,我婆婆她今天明明精神状态很好,她还像个小孩一样跟我撒娇,不要护工喂饭, 偏要我喂,然后她就这样抓住了我的手,跟我说了会儿话,她最后都是笑着的,你说,你说,她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母亲紧握住她的手,有些于心不忍地告诉她,“那是,那是回光返照,你婆婆她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要走了,不想让你们太难过,一直都笑着跟你说话,她也舍不得你们,所以缠着你喂她最后一顿饭。”她顿了顿又说,“吃了饭,也没有饿着上路,那里路途遥远,她走过去也不会太累,明后天是双休,你婆婆考虑周到,知道你们平常工作忙,连走都挑了个周五,这样火化也不会占用你们上班时间,她到最后都在为你们着想啊。”
涂筱柠听着心头巨震,胸口钝痛不已,她接过母亲手中的苹果,婆婆最后的那抹笑一直在她记忆中摇曳。
她再看看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有婆婆留下的温度,她临走前那么紧地握着她,明有万般不舍却还是松开了她。
苹果上突然多了一滴晶莹,透亮却也模糊,随后又多了一滴,两滴……
“我不该走的,我为什么要去洗碗,她那样紧地拉我,她想我多陪陪她,可我却扔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她看我走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很难过。”猝不及防的视线模糊,涂筱柠终于哭了出来,却是懊恼不已,后悔万分。
母亲心疼得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我,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哪怕她再多跟我说些话,给我留个念想,也好,可我,可我却留她一个人,一个人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