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时节+番外(34)
气氛有些怪异,沈时节察觉到了,他比叶陶高不少,低着头,能从叶陶宽大的T恤领口处窥探到微妙的风景。
从第一眼无意看到后,沈时节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去了客厅。
坐在沙发上,喝了不少水,润润喉。
注意力却不时被厨房里那道瘦小的身影给吸引住。
他蓦的想到了汉伯特,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法文教授,在看到洛丽塔的第一眼,便被她的天真娇媚给夺走了全部呼吸,他相信汉伯特一开始对她的宠溺是无关情.欲,可当一次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之后,他开始深陷其中,难以自持,无可救药。
沈时节端起水杯,又灌了一口。
他认识叶陶时,她十一岁,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满足她所有无理的需求,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可爱,因为自己喜欢,现在十年过去了,如她所说,她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这些理由并不足以撑起他现在的行为?
——把她关在自己的家里,给她钱,贪恋她身上的那种朝气,所以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沈时节在反思自己,这样的他,和半夜起来偷窥洛丽塔偷吃东西,忍不住偷瞄洛丽塔的舞姿的汉伯特又有什么区别?
似乎没有。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汉伯特最后的忏悔,“洛丽塔,我□□,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沈时节垂下眼,盯着地毯。
电影不再是电影,更像是个警示,反复地敲打着他的神经,好像有个声音在喊: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站了起来,看着叶陶的背影,冷声道,“陶陶,我送你回学校!”
第29章
毫无征兆的,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桐洲正式迈入了深秋。
狂风大作,枝头摇曳,遍地都是落叶,天空被峭厉的风冲刮的异常空灵。
苏新雨掀起窗帘一角,看了下外面,视线落在叶陶身上,有些担忧,“小叶子,你真要回宜城?别了吧。”
陈默原本在看书,听到这话,也跟着说,“是啊,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是这鬼天气,待会儿可能还有雨呢。”
叶陶在收拾东西,这几天一有空就去市区,买了不少当地特色的小吃和玩意,她一件件的规整码好,放进行李箱,“我外婆明天生日,我得回去。”
陈默:“这个时候你不回去,她会理解的。”
叶陶笑笑,“可是我想她了。”
行李箱里没有一件是自己的东西,她也只是请了一天假,赶巧连着周末,凑了个三天小长假,坐今晚的火车,明天早上到,正好可以回去和外婆吃早餐,返程要舒服点,坐的是高铁,因为没有合适的火车班次,买票的时候她反复对比两者的价格,肉疼了好久。
“对了,你把这件外套带上。”苏新雨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黑色的棒球服出来。
叶陶犹豫了会,伸手接了下来。
她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基于自己对桐洲这边零星的一点记忆,她记得这里似乎入冬特别晚,又想着反正还要回去一趟,从宜城过来时,就没带多少衣服,秋装更是一件没有,导致这两天突然降温,保暖全靠室友接济。
其实,对苏新雨的好心她挺为难的,这个白富美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要她一年的生活费,上次无意得知那件黑色裙子令人咂舌的价格后,她就对苏新雨一切物品都敬而远之。
当然,这只是自己暗地里的小心思,人大大方方的拿给你,自然没有拒绝人的道理。
外套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叶陶起身,去衣柜里拿两身换洗的内衣,她的所有行为都被三双热情的眼睛注视着,弄得她有点不自在。
每个动作都有千斤重。
“干嘛这样看我?”她有点绷不住,“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叶子,我送送你吧?”苏新雨问。
“不用,外面这么大的风,我叫个滴滴,直接到火车站……等我从宜城回来我给你们带我最爱吃的荷叶鸡。”
……
明明只是分开三天,气氛却搞得像她一去不复返一样。
人与人的感情真的很微妙,在宜城大学,她们一个寝室四个女孩相处了两年也只是相敬如宾,到了这,这才两个月,就姐妹情深了。
有时缘分很重要,磁场更重要。
“对了,我的请假条就在我的书桌上,你们上课记得带着,别让老师给我记旷课了。”
说到这,林欣然忽然想起了国庆后,她差点被沈时节计旷课一事,那次多亏有叶陶,作为投桃报李,她拍了拍胸口,“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想起沈时节,她就又想起了另外一茬事。
“诶,对了,小叶子,沈老师是不是好久没给你送吃的了?上次那包芒果干……味道可太好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哪里买的,或者给我个链接,我对象最爱吃芒果干了,我买点给他寄过去。”
叶陶的动作一顿,眼睫慢慢垂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人有片刻的失神。
距离上次他送自己回来,已经有小半个月有余了,这期间,两人除了正常的课堂教学,私下没有任何接触。
这样说,似乎也不准确。
叶陶有去找过他,避讳着众人,在停车场找到他的车,就站着,等他从院办出来。
她想请他看电影,观看《洛丽塔》的体验有点糟糕,想弥补也好,怀揣私心也罢,那天她在停车场等了他半天,两条腿站的都软了,也没见他的影子,给他电话没人接,发微信也是第二天回的,说是才看到。
第一次没拦截成功,才有了第二次更加直接的邀请。
下了课就跟着他,他走得很快,自己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的话被风吹的零零散散,也不知道沈时节有没有听到,等她撵上他,还在喘着气,就听见他沉沉的声音,“抱歉,段时间我都没什么时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就是这个自称最近没时间的男人,却被她在一个周六,在市区接连偶遇,那天,他一个人去咖啡厅喝了两杯美式,一个人去拳馆打了一个半小时的拳,还一个人看了部电影,就是她想请他看的那部。
她跟着她,明知道行为龌龊,却按不住内心的悸动,像个卑鄙的偷窥者,窥探着他的一言一行。
也是那天她明白,并不是他没时间,只是他没时间来应付自己。
这才是沈时节,和记忆力里的那个板着脸的大哥哥分毫不差,对自己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耐心,懒得客套……她有种错觉,这段时间对她有求必应的沈时节全是她臆想出来的,不存在的,她就跟汉伯特一样,对着鲜活的人想象出了他另外一种人格。
不然该怎么解释,他忽然像变了个人?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那天他们还好端端的在一起吃了顿火锅,气氛融洽,他还送自己回学校,嘱咐自己好好休息,怎么一转眼,他就变成了她触碰不到的人了……
*
天空阴暗,暮色裹住层云,连同风一并卷入夜。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叶陶在公交车站,想着自己的小心事,被雨溅湿的瞬间,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外套,抱在怀里。
这会儿站台这里没什么人,她拖着行李箱往里走,根本挡不住愈加猛烈的雨势,更糟糕的是,风也更加猖狂起来。
裹挟着冰雨的风就像是一把利刃,剜着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她冷得缩成一团。
偏偏公交车好像也要和她作对,往常十分钟一班,她这会儿风吹雨淋的站了快二十分钟,也没见一辆。
叶陶狠了狠心,摸出手机,想叫个车直接去火车站,手指冻得直哆嗦,不听使唤,屏幕也频频沾上雨滴,她擦了又擦,终于定位了现在的地址。
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苏新雨的。
“小叶子,你到火车站了吗?现在下雨了,下的可大了。”
雨声嘈杂,她不得不捂住一边的耳朵,朝那头喊,“我刚到火车站就下雨了,你们放心吧,我没淋到。”
忽然一道强光照了过来。
叶陶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
“陶陶……”
没看清对方是谁,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刻倍感委屈。
“我进站了,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