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辨认那人的脸,手往下探,在即将摸清五官前惊醒。
许永绍睁眼,浑身大汗淋漓,喉咙被人攫住般喘不上气,偏头看见康颜还安然躺着,终于呼出一口气。
康颜被他的动静弄醒,皱着眉睡眼惺忪:“…你在干什么…?”
许永绍抹去额头冷汗:“我只是做了个梦。”
康颜意识混沌,嘟囔到:“…做个梦而已…多大的人了还怕梦…”
许永绍颓然躺下,紧紧搂住她,康颜忍不住边笑边挣扎:“别弄腰,我怕痒…别闹啦我要睡觉。”
许永绍将鼻子拱入她发间:“你睡吧,我不弄你。”
康颜中途清醒本就容易犯困,很快便入睡,半梦半醒间,她听见许永绍附耳絮语:“没有人比你重要,泡泡也没有你重要。小颜…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67章 一丘之貉罢了 康颜前一日睡得有点……
康颜前一日睡得有点久, 早上很早便醒来,许永绍没有去晨练,而是在衣帽间扒着外套。
康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从背后拥抱他, 许永绍停止动作,双手握她的胳膊, 侧过脸:“怎么不睡了?”
“睡多了, 有点睡不着。”
许永绍转身:“想回学校了吗?”
康颜眼睛睁得愣圆:“你觉得我可以回去上课了?”
许永绍故作正经地低头, 仔细审视她:“嗯…我感觉你气色不错,身体应该恢复好了,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不去…”
康颜立刻拢胳膊锢他的腰:“去去去!我今天就去!我洗个澡找衣服换, 换好了就去。”
她蹦跳着跑入浴室, 又突然推门出来, 悄悄吐舌头:“真是一孕傻三年, 我忘记拿浴巾了。”
许永绍抱胳膊闲闲看她, 等浴室水声响起, 他沉沉呼气, 随手往衣柜拎出一件外套, 边穿边下楼。
姚姐给许永绍煮了红油抄手配叶儿粑, 许永绍扫视桌面:“康颜早上吃什么?没有她的份?”
丽姨端来热腾腾的黄豆猪蹄汤:“她每天都要喝勒个,昨天跟我说不想中午喝汤了,所以就改成早上喝, 早上喝效果还好些。”
许永绍瞟了眼汤碗,米白肉.色汤浮了层腻黄的油珠,黄豆煮烂煮融,像飘荡的脂肪块, 猪蹄皮还有钳不干净的短毛。
许永绍皱眉:“她每天都要喝这个?”
“是的啊,哪个让她奶.水不够嘛,总不得让幺儿吃不饱撒。”
许永绍捏着瓷勺搅红油汤:“以后不用煮了,我问过医生,可以让孩子喝奶粉。”
丽姨一听,连连摆手:“不得行不得行,幺儿还没得一岁,别家小崽儿最少也是十个月断奶,不喝母乳不聪明的。”
许永绍停止搅动:“我的儿子不会笨。”
“是不是康颜跟你讲了啥子?哎呦她年纪小,对这些不懂,不晓得母乳多重要,所以不能由得她,你也莫嫩个说…”
哐当!
许永绍猛然松手,瓷勺撞得碗沿铮铮作响,丽姨噤声。
许永绍多少会给长辈留面子,只重重后靠,沉声说:“我说过了,泡泡只用喝奶粉,姚姐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不要再找康颜喂奶。”
他面朝姚姐:“以后你也不用准备早饭了,好好照顾泡泡就行。”
许永绍抵开板凳起身:“丽姨,康颜不是您的小辈,她是女主人,以后她不想做的事,您不要再置喙。孩子固然重要,母亲也很重要。”
康颜背书包下楼,正碰见许永绍推拢板凳要走,她瞟一眼桌面,对黄豆猪蹄汤皱了皱眉,问许永绍:“你吃过了?”
许永绍扣外套:“吃过了,你吃吧,吃饱了再去学校。”
康颜犹豫着:“那我吃…”
姚姐将红油抄手推近她:“赶紧来吃吧,还热着呢!”
丽姨端起黄豆猪蹄汤,笑着看康颜:“嫩个是昨天剩的,你说不想喝汤了,所以就给我喝吧。”
康颜垂眼看了看:“真的吗?那以后都不用喝了?”
许永绍整理袖扣:“不用了,还有,我约育婴师咨询过,以后给泡泡喂配方奶粉,你不用再操心哺乳的事。”
康颜挑眉:“可以吗?不会影响他的健康吗?”
许永绍摁她的头顶:“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只用按我说的做就好。”
他说罢要走,康颜猛然拉住他:“许永绍。”
许永绍回头,康颜踮脚拢拢他的衣领,掸去领口轻灰:“不要再在饭局里喝酒了,赚钱没有身体重要。”
许永绍抬手握住她的手背:“知道了,我尽量。”
*
康颜许久没回学校,趁课间间隙从后门溜进教室,常年坐后排玩手机的艾哲美一眼就望见她,冲康颜直招手:“康颜!”
康颜咚一声坐下,艾哲美凑近:“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你生完孩子要两个月你老公才放你出门吗?”
康颜掏书包:“他突然转性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怕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艾哲美撑胳膊唉声叹气:“你还真听你老公的话,唉,看你越来越信任他,我都不好意思提醒你注意点。”
“注意什么?”
“男人啊!”艾哲美一脸不屑,“男人的本性就是花.心,有时候钱越高道德底线越低,谁不想拿大笔钱睡大把美女呢?”
她指康颜:“你小心点,你现在又学习又带孩子陀螺似的转,保不准你老公出去花天酒地你都不知道,他们有钱人的饭局常年都是酒色齐全……”
她越说越带劲,康颜逐渐跟掏空灵魂似的,呆愣愣盯着她,艾哲美挥挥手:“康颜…康颜?”
康颜回神,艾哲美关切问到:“你怎么了?”
康颜摇头,忍不住手往额头抹:“没事,生完孩子很难集中注意力,过段时间就好。”
她转身面对讲台,手捧书心不在焉地翻阅,满脑子都是最近常出入饭局的许永绍,以及他偶尔带回家的酒味。
康颜低头自我反思,想起最近自己老发脾气不搭理人,欲望指数也因为生孩子大幅度降低,有时箭在弦上她都拼命摁下不发。
许永绍不会…真的和那群狐朋狗友玩乐去了吧?
*
南渊山的高尔夫球场面积辽阔,暮春气候不冷不热,天堂草疯狂生长,又被割草机削得只剩粗短尾巴,绿茵茵如地毯密织。
许永绍抬高帽沿,扒高尔夫球车的栏杆跨下,某部门老仕关禾正执球杆擦拭,听见动静瞥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小许啊,这几月想请动你,那可比请佛难呐。”
许永绍走去关禾身边:“身体不好,住过几次院,医生告诫我尽量推掉饭局,戒烟酒荤腥,没办法,我是个听话的病人。”
关禾抬头,许永绍手握球杆微笑,关禾环视周围人:“不错,咱们小许一直都是个听话的人啊,哈哈哈。”
他朗笑几声,众人也跟着笑,球童俯身为他摆球,关禾腾空试了一杆子,微弓腰,眯眼望果岭,猛然挥杆。
白球朝果岭疾飞,却偏离航道,划了条白线出界坠落,关禾迎日光远眺:“哎呦,可惜了。”
许永绍说:“您多日不打,自然是会生疏的。”
关禾退去一旁观看别人挥杆,接过秘书递来的水杯,拇指顶杯盖:“小许啊,你最近可不清闲吧?突然来打高尔夫,得落一摊事儿回去处理吧?”
许永绍谦和一笑:“还是局长了解我,我在斌南路那块儿承建了个商贸城,入驻超市还没定,不过…已经接洽阳平超市了。”
关禾喃喃:“阳平吗…”
他若有所思地皱眉:”这老柯真不错,商务范围涉猎广,跟这草地似的,看准了便一口吞噬。”他脚尖压断草梗,“就是这骨头软,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了。”
关禾看回许永绍,似笑非笑:“你也厉害啊,童老黑那个硬铁头,居然肯让你承建?”
许永绍坦然直视他:“蚁集腥羶,鼠甘腐物,无关局势倾向,商人本质罢了。”
关禾拍拍他的肩:“诶,你这样的人才,比喻成鼠蚁之辈就太埋汰自己了,我理解,理解。”
许永绍随他拍肩的动作轻笑:“您颁布的新计划,已经推行了大半年,却始终寸步难行。其实我很拥戴,但有些人未能领会您的苦心。”
一同比赛的几人接连打完,还剩关禾要重新挥一次杆,他活动筋骨:“是啊,咱老童可真是个硬茬儿啊,无怪私底下都称他童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