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大家到处都在一起,怎么就你矫情?”
“小七,就你这体格,还虚弱,别搞笑了。”
“小七,小七,小七……”
“小七,你怎么,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他们终于发现了她的陷落。
“没用的,不要做徒劳的事了。”她依旧笑着。
“小七,你怎么不早说?”他们责怪她。
“是啊,对不起。”她笑着向他们道歉。
影
她求救了。
可是,没有人当回事。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愈加沉默,不再提及。
每当有人在她身边驻足,她也会下意识地掩饰自己的现状。
再有朋友从她身旁经过,问起,她也会用谎言,把自己的困境藏起来。
父母又提及她前段时间的反复无常,也会说她最近乖巧许多。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只想要那个一帆风顺,没心没肺欢笑的她。
原来她的伤痕就该用厚厚的外套盖住,即使腐烂也不该显于人前。
她陷入深深的泥沼。
她已无法自拔。
等他们发现并且相信时,已经没有办法将她拉出来了。
他们眼中的痛苦,刺痛了她。
明明大家一起走的路,为什么独独她太过敏感脆弱,陷了进去。
明明大家那么爱她,为什么她要给大家带来痛苦。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让他们饱受折磨。
是她太过自私,任由自己陷落泥潭,还妄求别人来救她。
是她的错,她本不该求救的。
如今,她求救的话语,都变成一把利刃,扎向了爱她那些人的心口。
他们流着泪,淌着血,依旧用无力地双手拼尽全力,拉着她。
即使无济于事。
他们依旧会欢声笑语,只是,较之以前,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敢试探问上一句,“小七,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依旧习惯性地笑着回答。
其实她依旧深陷,即使那么多人拉着她,依旧没有丝毫上升的迹象。
但她不忍心将这样的真相告诉他们,不忍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她曾说过,没用的。
这话,她无法再次说出口。
确实没有用了。
但他们拉着她,即使救不了她,却也不让她陷得更快更深。
或许终有一日,脚下的泥潭会变得干枯,她会挣脱,重获新生。
只要,她的双手再次充满力量即可。
倒霉鬼
光
生是倒霉人,死是倒霉鬼。
她年纪不大,从未做过恶事,只因太过倒霉,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
死后,本有机会进入天堂,只因倒霉撞见地府在逃的恶鬼,被吃了一缕魂魄。
那魂魄记载着她人世的过往。
魂魄不全,所以天堂无路,没有罪名,所以地府不收。
她成了一个倒霉的孤魂野鬼。
成了鬼才知道,原来鬼也是怕冷的。
她想找一个有火的人家,可是她是个倒霉鬼,每到一个家里,好像就把霉运带了过去。
她是一个善良的鬼,所以辗转几地,最后在一个看起来长期没人住的房子里落脚。
等冬天一过,她就离开,绝不给人添麻烦。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暗暗地想。
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样子,那房子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男孩子,他走进来,看向她呆的那个角落,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谁知他只是径直捡起掉在她身旁的一只死蟑螂。
“哦,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所以给踩死了。”她碎碎念。
他当然听不见。
当晚有人居住,这房子也开始暖和起来,她终于不用缩在角落里了。
只是,有人住,意味着她又要开始找新的地方了。
临行之时,她和收留了自己的男孩子打招呼,“谢谢你啦,这房屋真是暖和,可惜我不能住了。”
她笃定自己是自言自语,谁知道男孩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询问,“既然暖和,为什么要离开?”
她简直快要尖叫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看得见我?”
“嗯,看得见。”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所以你可以继续住下去。”
“啊,你是天师吗?”她愣愣地问。
“不是。”
“那你怎么能看见我?”
“我也不知道”
“那,你天生就能看见鬼?”
“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只看见了你一个。”
“你不怕吗?”
“不怕。”
“啊?”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很可怕的。”她龇牙咧嘴,低声吼道。
他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那也不怕,所以我允许你住在这里。”
“可是,”她低着头,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出口,“我走是因为我是倒霉鬼,如果住在这里,会给你带来霉运的。”
“是吗?”他的眼睛从上往下打量着她,然后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正好,我从小就被称为幸运之子,你的存在,或许能让我变成一个正常人。”
“幸运不好吗?”她有些奇怪。
男孩子声音愈加低沉,“好,可有时候觉得,幸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自己,便是别人。”
影
他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那个自称是倒霉鬼的姑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最终还是说服了她住下来,外面那么冷,她一个人会很可怜的。
而且……
他叹了一口气,整理着刚才他们的对话。
她说,她不记得怎么死的,只听见判官嘟囔了一句倒霉死的。
她说,她丢了一个记载生前事情的魂魄,所以无法进入轮回。
她说,只有将生前重要的事找到,事无巨细地想起来,才能生出一个新的魂魄。但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不知道怎么去找。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打开电脑,搜索着五中校园霸凌事件。
现场图片一应俱全。
五中的一个女生,恰好撞见校园霸凌事件,她远远地大喊警察来了,但那群人并没有停下,反而朝她走去。
他们拦住她,推了她一把,然后,她的头砸在了破碎的啤酒瓶上。
那群人一哄而散,只有被欺凌的那个人守着她,跑出去让人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那个人,是他。
他自小幸运,那天那群人,还没有碰到他,就被她撞见。
那一天他便明白,幸运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自己,便是他人。
“她的名字叫,”他划着鼠标,在评论区仔细翻找,“李欣然。”
那三个字在一堆评论里毫不起眼,但或许能作为一个突破口。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拉着她出门,去她的学校,去她的家,以报恩为理由,从她亲友口中,追寻她短暂的生命留痕。
他们花了整整一年,方拼凑出她的一生。最后的那个故事,由他亲口讲述,如同拼图最后一块,按下去,便完整了。
“倒霉鬼,轮回以后,记得离我近一点,我把我的全部好运,都分给你。”
他送她上天梯之前,红着眼睛说道。
那些不幸,就由他一个人来抗。
哑巴
光
上着班,对面的同事问了她一个问题,张口欲言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同事叫了她几声后发现了异常,跑过来蹲下问她,“木木,你怎么了?”
她试着去回答,可是说话就像是本能,如今本能没有了,她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
“木木,别哭,我,我们去医院。”同事着急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转头着急地拿上包与手机。
她被带去医院检查。
可是,没有问题,一切都正常。
同事被单独叫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眼神复杂,“木木,你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她望着同事,有些不解。
“刚才医生让我最好带你去看下心理医生。”同事有些小心地说出这句话。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在心理健康咨询室待了近三个小时,出来后,同事匆忙跑来,“怎么样?”
她笑了笑,将手机里编辑好了的文字举起来,“医生说我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暂时性失语,过段时间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