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气泡泡+番外(57)
洗完澡后,他和往日一样站在镜子前,抹掉镜面上的白雾,偏偏左脸,又侧侧右脸,将自己全方位扫视一遍。
他彼时身高一七五,身材不算挺拔,理了个很短的平头,额头和下巴上分别长着几颗痘,下垂眼,长睫毛,高鼻梁,不戴眼镜的话,姑且把自己的长相归为中等偏上。
这样的他丢在人堆里,就像一滴水融入到一堆水里。
与她那个男朋友更是不能比。
那晚孟亓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夜里梦到她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蜷在拥挤的书桌之间,看她抱胸气定神闲将屋里的人都扫视一遍,然后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她对着他笑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然后路过重重课桌走到他面前。
她就穿着初见的衣裙,嘴唇也是那日的红色。
她站定后不说话,而是幽幽看着他,又忽然勾起他的下巴,亲吻下来。
不是浅尝辄止,是纠缠撕咬。
连班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也呆的像傻瓜,学不会好好呼吸。
醒来后裤子湿湿的,绵稠、黏腻、潮湿,像盛夏的雪糕融化了,冰冰凉凉的甜,却解不了渴。
尼古丁像是一种催化剂,她更是一个完美的诱饵,二者一起开发了他,勾起了他心里的另一面。
沉郁压抑,重欲暴躁。
他再也无法安静坐在海边看夕阳,而是在夜幕遮掩下狂奔于海岸线上。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
孟敏来烟城给他办转学那天,他心事重重在校园里逛,没想到真的又见到陈西桃了。
她在同陈树说分手,很是懊恼的样子:“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的,以后我们都没法好好面对彼此了。”
陈树小声坚持:“再试试吧。”
陈西桃一心想结束话题:“还好我们只在一起半个月,人生那么长,相信我,半个月的回忆没有多少,说忘很快的,以后你会遇见更多好姑娘,上了大学天地就更广阔了,你也会喜欢上别人。”
她语气中有安慰,正因如此,更显她冷漠绝情了,后来她说完想说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而陈树一直站在原地,姿势未变。
像天地之间一棵孤独的树。
孟亓刚去白市那几天,频繁的梦到陈西桃,夜半惊醒,陌生的房间里一丝动静也没有,他赤脚晃到楼下找水喝,像缕孤魂野魄。
来白市前,姥爷告诉他以后白市就是你的家了,要学会适应。
孟亓说不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之前住烟城,姥爷总会在他床头放杯水,他哪怕半夜咳嗽几声,姥姥也会披衣服过来看看他。
那时的孟亓尚未深刻体会到那一眼的珍贵。
童年时他也常在梦中惊醒,半夜哭着找妈妈,后来渐渐大了,他知道妈妈不会来,于是再也不哭。
孟敏从他还小时就说,等过一阵子就来接他,孟亓一直不知道“一阵子”是多久,是从三岁到十六岁那么久?还是一通电话那么久?
他就像一块刻进水泥里的鹅卵石,早就深嵌其中,偏偏她又费劲儿把他撬出来,扔进溪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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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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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的暗恋就是要有梦.遗
第45章 理解
去白市之后,孟亓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可这种情绪无处发泄,他面上又比往日更沉静如水。
他有时会在晚自习时从后门溜去操场抽烟。
偶然遇见铁围栏外有个醉汉翻.墙,三两步利落的跨进来,摔在平地上,嘴里喃喃念一个名字。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第三天那人又喝多了酒,孟亓心念一动走过去,见他正流泪,蹲下来看着他:“男人真苦,想哭也得等喝多了再哭。”
话一落那人却像关了水龙头阀门一样不流泪了。
“你他妈谁啊?”他从地上坐起来。
孟亓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喝酒也可以的。”孟亓说,“想哭就哭,谁还不是人了?”
那人听罢,坐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那人就是周问渠。
孟亓在白市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高一暑假很快到了。
孟亓独自坐高铁回烟城,在陈西桃的小区门口和一中门口之间来回转悠,她坐10路公交上学,喜欢坐在靠窗位置,他运气好会坐在她身边,像个恶心又卑鄙的偷窥者。
人的志气是经不起磋磨的,他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一次次目送她的背影,偶尔见她和男同学出去,他就紧张的冒汗。
有一次她去学校补课,放学后发现下起了大雨,他鼓足勇气把伞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冷淡说了句不用就冲进雨里。
在不能相见的日子里,孟亓把期待放的很低很低。
人人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他想着人生这样长,他也不过十几岁,哪这么容易就死心塌地呢。
可当再次见到她,他才发现,她的存在是种绵长的知觉,就像很轻微的耳鸣声,不会影响生活,但却一直都在轰响。
他当天启程回白市,晚上找周问渠喝酒。
当晚他失态了,猛灌自己,周问渠陪他喝,但没他能喝,最后倒是先醉了,却还搂着他含糊不清的说:“哥们儿,喝酒可以,但不要醉,给自己留一线余地。”
他还说:“我知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的眼神不一样,也没有我们身上的莽气和匪气。”
彼时他人前早已是个“坏孩子”,可人后他一直没有放松过,该学习学习该温书温书,他自以为装的很好,连孟敏都没发觉,可没想到周问渠也看出来了。
周问渠很认真的对他说:“老孟,别学坏,学坏就回头难。”他拿手戳他的胸口,又拍拍自己胸脯,“继续做你自己,哥们给你兜底。”
孟亓骂他大男人肉不肉麻,仰头又喝了一杯,这杯是因为周问渠喝的。
他和周问渠关系本来就不错,有一次冬天,他们到偏离市中心的一个馆去溜冰,意外遇到对家,他出于本能的帮周问渠挡了几下,从此周问渠更是死心塌地的认他做兄弟。
这也让孟亓迅速在实验高中有了“江湖地位”。
他变“坏”之后孟敏在家的时间变多了,数落声让家里有了点人气儿,她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唠叨又蛮横。她不断给他请家教,也从不吝惜在他身上花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她有多在乎他。
高二结束后的暑假,孟亓一连气走三个名师,他安生了小半个月,出门滑板的时候,听孟敏讲电话说又给他物色了个新家教。
他当时就溜之大吉。
到广场上跟马轩周问渠他们学板子,谁都没他摔的厉害,好不容易踩上能滑一段了,刚要嘚瑟,忽然见面前有个熟人正从广场一侧横穿过来。
念头只在一瞬间,他二话没说,直冲她撞过去。
怪他水平不高,掌握不了滑板速度,他们二人一起摔在喷泉深处,水花四溅,水帘后看到她那愠怒的眼。
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像会说话。
他瞬间眼眸失神。
她除了不留刘海,好像没什么其他变化。
可他却变了不少。
个子在高一暑假之后挣扎着窜高了五厘米,身形更挺拔了,头发也长长了,摘掉带框眼镜,不再整日将自己包裹在校服里。
然而肉眼可见的都是微不足道。
他不受管束久了,变得散漫张扬了许多,也早就不是那个面对女生会脸红的男生,反倒那些堵在篮球场看他打球的女孩会脸红心跳。
性格里被长久压抑的东西一经释放,便再也收不回来。
可面对她,他还是失语了。
傻傻盯着她,却被误会是心怀不轨。
他那时哪是心怀不轨呢,他是早就不怀好意了,可她该发现的没发现,不该想的却多想了。
从遇见到和她讲第一句话之前,他千头万绪,各种想法争先涌后。
本想与她相认的。
可既不想让她记起他曾经毫不起眼的样子,又怕她记不起他曾经作为配角,在她的世界里存在的样子。
于是就装作放荡,漫不经心的对她笑了笑。
这一瞒,就瞒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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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烟花渐渐散了,炮竹声也一点点消弭。
“你是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亓没有把过去讲太多给陈西桃听,他知道那永远只会是他一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