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气泡泡+番外(46)
“您别的地方不用去,只要去一个叫马轩的学生家里问问就行了。”陈西桃脑子转的很快。
杨姨走了,她在原地踌躇,掏出手机给孟亓打电话。
他手机关机了。
陈西桃挂了电话,想了想决定离开,看看宿舍关门没有,先回学校放行李。
师傅将车子停在路边公交站前面,陈西桃拖行李下车,刚走两步,顿住了。
孟亓坐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里,没什么表情的向陈西桃看过来。
他裹的厚实,整个人都缩在白色的羽绒服里,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压塌了刘海,几绺头发遮挡了眼睛。
他或许来了很久了,久到头发上挂满露水,湿湿的。
这样就更显得他木讷,尤其是那双下垂眼,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莫名的无辜可怜。
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
陈西桃走过去,靠近他才发现他连身上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湿气。
她问:“来多久了?”
他说:“你干嘛去了?”
她说:“出了趟国。”
他说:“哦。”
这对话像一出真实版的《等待戈多》。
她又问:“来多久了?”
他说:“昨天来的。”
昨天?
陈西桃几乎失语:“你在这待了……”
“一夜。”孟亓对上陈西桃的眼睛。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有点自嘲的笑笑:“很傻我知道。”
陈西桃喉头发烫,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等我。”
孟亓闻言轻轻的蹙起眉头,他眼神有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我放假了你知道吗?”
“嗯。”
“等不到怎么办?”
“谁说等人就一定要等到?”
陈西桃咽了口唾沫,咬咬唇,发现自己有点抖。
“我也去找你了。”陈西桃说。
孟亓更迷茫了:“找我?”
陈西桃点点头:“遇到杨姨了,她也在找你。”
孟亓沉默了。
陈西桃问:“杨姨跟我说了你昨天在学校的事,但我更想听你说,可以告诉我吗?”
孟亓盯着陈西桃,紧抿着嘴。
陈西桃伸手拽了下他的耳朵,像在哄孩子:“喂!世界上没那么多清者自清,学会解释,别让自己吃亏好不好呀?”
孟亓目光冷了下来:“他们不配。”
陈西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孟亓面前,有时候话语是多余的。
可等了一会,孟亓又忽然温柔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下课之后……”
话锋一转,他却在跟她解释。
寥寥数语,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西桃听完后站起来,站稳后又忽然俯身,拉住孟亓的胳膊,将他拽起来。
“你回家等我,我放了行李去找你。”
孟亓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陈西桃故作轻松:“还不走?”
孟亓盯着她没动,三五秒后沉声说:“你帮我叫车,手机没电了。”
陈西桃失笑。
-
孟亓拖着一身露水回到家,上楼洗了澡,再下来杨姨刚好到家。
他到沙发坐,杨姨同他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囫囵答应着,随后叮当爬上他的腿找他玩闹,他没兴趣,端坐在沙发上。
坐了四十分钟,陈西桃还没来。
孟亓起身去后院喂鱼,因为清净。
以前陈西桃从不知道孟亓家的后院还有锦鲤,白的红的一大群,漂亮极了。
孟亓大概也是看痴了,她到了他都没发觉。
陈西桃叫了下孟亓。
孟亓转身看到她,她穿那件常穿的moco,她曾说那一件2000多,是她最贵的一件毛衣,她妈妈给她买的。
“看我衣服干嘛?”陈西桃问。
“直接看你,不大礼貌吧。”孟亓又恢复懒洋洋的感觉,他走两步,到沙发上瘫下,远没有刚才沉静的影子。
陈西桃到他旁边坐下,她挠挠头有些拘谨,终于找到合适的开场语。
“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
孟亓看向她。
听她语重心长:“被误会,会让人委屈,无论是谁都一样。”
孟亓笑笑。
陈西桃却话锋一转:“可是孟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冲出去跟人打架。”
孟亓哼了一声:“我那是打架?我那是单方面揍他。”
“……”陈西桃耸肩,“是,所以老师才只认为你有错。”
陈西桃一字一句:“你想用拳头让马良臣服,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见识到拳头的力量,所以很可能越来越‘坏’,总有一天他会强于你,再回头挥拳向你。”
孟亓沉默了一会,问:“那你会怎么办?”
陈西桃说:“拍下来,告老师。”
“就这?”孟亓嗤笑。
“就这。”陈西桃认真说,“大人只会觉得挥拳的都是错的,却不会问人为什么要举起手。”
V字仇杀队,蝙蝠侠,还有小丑都是例子,最简单的就是‘劫富济贫’四个字,济贫是好事,可劫富却未必对,世上总有公序良俗。
孟亓沉默良久。
然后他问:“所以挥拳有错吗?”
“有错。”陈西桃答。
孟亓淡淡的看着她,然后她话锋一转,笃定道,“可是你没有错。”
孟亓涩涩的:“你讲了一大推挥拳有错的道理,却反过来说挥拳的人没有错。”
“如果第一个拳头没落下来,第二个拳头又为什么会挥起来?”
陈西桃从来不是圣母心。
看《小丑》的时候,明知道小丑杀人不对,为什么市民们却在狂欢拥簇?如果大家都知道某个人做的不对,却仍然希望错误胜利,那么正义是否应该反思?
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责怪处于灰色地带的人。
孟亓静静看着她,按理说她该温温柔柔的安抚他,或者循循善诱的教育他。
可她却将二者结合,既说他做的未必对,可又选择站在他这边。
多奇妙。
“其实你说的我全都懂。”
他这么告诉她。
“刚才学校打电话说已经联系我妈了,她对学校说一定严肃处理我,呵,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被信任一回就这么难吗?”
男孩的脆弱,是山石崩裂后,地下涌出的一处温泉。
想起那天在纽约,孟敏接了通电话,然后看见了陈西桃。
那瞬间,孟敏脸上浮起许多复杂的神色,出于礼貌,陈西桃在和孟敏对视后,没有多攀谈,而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孟敏在这时候喊住了她:“西桃,我怀孕这事儿别告诉孟亓,至少现在不要,这孩子脾气暴,又刚出事,我怕他……”
“出事?出什么事?”
“……”
陈西桃就是这样知道这件事的。
孟敏说:“孟亓在学校打了人。”
陈西桃拧眉:“为什么打人?”
孟敏很发愁的样子:“欺负同学,忤逆老师,他什么干不出来!”
陈西桃不知道校方是怎样传达的,可凭印象,孟亓不至于。
她自告奋勇:“我要回国了,等我去找孟亓把事情问清楚。”
陈西桃找到孟亓,对他说:“不管怎样,我不是相信你么?”
话落,一片寂然。
什么情愫在静静流淌,就像空气自然而然的浮动着。
安静了一会,孟亓忽然为自己刚才流露出的脆弱而尴尬起来。
他小声又漫不经心说了句:“谢谢。”
更尴尬了。
他在脑袋里疯狂思考解决这点尴尬的办法。
忽然有个黑影朝陈西桃覆盖下来。
孟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眼睛盯着她的嘴唇,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因子。
陈西桃不自觉脸就红了,她朝后退,可已然到了沙发边缘。
孟亓有点自嘲的笑:“你这样我可怎么办呢。”
“什么?”陈西桃心跳加快。
孟亓目光深深:“没听清吗?陈西桃,我是说——你要知道,今天过后,很多事都变了。”
——再也无法放手。
陈西桃慌乱的看着他,体会到这话语里的暗示。
她掐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又不正经了?”
孟亓闻言不笑了,他如此认真,问:“陈西桃,听过《月亮惹的祸》吗,知道前四句怎么唱吗?”
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