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佳跟在程驰身后挑挑拣拣,虽然什么也不懂,却感觉两人已经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她脸上冒着傻笑,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两人回到纪云生家直接进了厨房,程驰正在洗菜,纪云生下来了。滕佳一见他便问:“今天情人节哎,你怎么还在家?”
“你鸠占鹊巢啊?这里是我家。”纪云生给茶杯续上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站在那里看程驰忙活。
滕佳撇了撇嘴,说:“你愿意当电灯泡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
程驰把排骨倒进刚沸腾的锅里,笑道:“你在他家一直这么嚣张么?”
“她恨不得真当自己家。”纪云生说。
“纪叔叔说把我当亲闺女的,你有意见啊?”
“没意见。”纪云生说完,带上厨房门出去了。
程驰听着他上楼的脚步声,对滕佳说:“你俩熟也不能老去戳他痛处。”
“他自己都没太当回事。”滕佳不以为然道。
程驰切着番茄,轻叹了一声,说:“他应该只是习惯了,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不介意。”
“哦。”滕佳低低应了一句,伸手拿了一块番茄放进嘴里,叫着:“好酸!”
“你不喜欢醋味我拿来代替醋提味儿的,谁让你生吃了。”程驰看着她笑道。
饭桌上,纪云生简直想塞上耳机吃饭。
滕佳每尝一个菜都要惊呼一句:“太好吃了吧!”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对比起她妈妈和叶阿姨的手艺。
见纪云生一直不说话,又拿筷子戳了戳他的胳膊,说:“没想到吧,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过情人节,居然是三个人一起过的。”
纪云生咽下嘴里的豆角,说:“我是电灯泡,别算上我。”
“你跟你前男友没过过么?”程驰随口问道。
“那个渣男,情人节的时候骗我他妈妈生病了,结果跟别人去看电影。”滕佳鄙夷地说。
“编这种借口,也不怕他妈知道了揍他。”程驰说。
滕佳手一指纪云生,“呐,有人替他妈妈动手了。”
程驰抬头看一眼闷头吃饭的纪云生,说:“你这人倒是日常行侠仗义啊。”
“我那是被她哭得烦,你们要是以后分手了都离我远点。”纪云生说。
“过节呢!哪有你这样乌鸦嘴的!”滕佳抗议道。
“你每天这么吵,搞不好哪天他就嫌你烦了。”
滕佳立刻问程驰,“你嫌我烦吗?”
“不敢不敢。”程驰笑着说。
她又转向纪云生,“那要是我们吵架了你帮谁?”
“他。”纪云生毫不迟疑。
“为什么!”
“肯定是你不讲道理。”
滕佳用筷子狠狠戳了纪云生一下,“胳膊肘往外拐。”
“你越戳我胳膊肘越往外拐。”纪云生躲了一下,把椅子挪远了一些。
情人节的夜晚,又是程驰离开的前夜,纪云生觉得应该让他们多待一会儿,于是吃完饭就独自上了楼。
虽说过不管他们,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在意。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耳朵却留心着楼下的动静。
过了十多分钟,电视的音量突然变大了,聊天的声音也消失了。纪云生皱起眉,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有点坐不住,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走回来,想了想,拿起茶杯下了楼。走到楼梯的拐角,刚能瞥见沙发的位置,忽听到滕佳哈哈大笑起来。
“四分十秒,我赢了!”她看着手表说。
程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没说话。
纪云生走下来,问道:“什么赢了?”
“我跟他打赌,我们把电视声音调高不说话,你十分钟之内会不会下来。”
“无聊。”
“那你下来干嘛?”
“倒水。”纪云生走进厨房。
“你就是一直在听!”滕佳喊道。
纪云生倒完水出来,看着整个人歪在程驰身上的滕佳问:“我不听你们想干什么?”
程驰举起双手,“家长在,不敢。”
纪云生觉得这话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也不知该答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
隐约听着楼下两个人的笑声,他站在桌前发了会儿呆,放下杯子决定弹会琴。
一个小时后,程驰上来了。纪云生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又扫视着书架,便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程驰抽出一本《黑暗的左手》,翻了几页,问道:“这么多书,你都看完了么?”
“差不多吧。”纪云生说。
“真够勤奋的。”
“又不是为了学什么,打发时间而已。”
“我在你这儿住了一个月,只看了一本半,你哪来的时间看完这么多?”
“不知不觉看的,也不算多吧。这两年看得少了,以前有时候失眠,会看一晚上。”
“你小时候就开始失眠?”程驰问。
见他没回答,程驰又沿着书架走了几步,扬了扬手里的书,问:“这本能借我么?开学还你。”
“嗯。”
程驰笑了一下,“你也不看看我拿的哪本?”
“不是勒古恩就是海伯利安。”
程驰看了眼封面,挑了下眉,说:“这也猜得到?”
“听你拿的位置就这么几套书,《三体》你看完了,总不会拿英文版吧。”纪云生说。
这么一解释似乎是很显而易见的事,程驰又看了眼这偌大的书房。他估算了一下,两千多本,真有人能记得每一本的位置么?
他不太信,问了句:“你知道我现在站的位置第三排有什么书么?”
纪云生想了一下,说:“纳博科夫短篇集,十六本博尔赫斯,十一本艾柯。”
程驰扫了一眼,没去细数,点着头暗暗叹服。又突然想起他上楼的目的,说道:“对了,明天我走得早,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不用送了。”
“没打算送。”
本就是句客套话,纪云生这么一句,倒让程驰觉得有点自作多情。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好吧,这段时间多谢了。”
“没事。”纪云生淡淡说。
程驰把钥匙放到了钢琴上,道了句晚安,便下楼收拾东西去了。
次日早上,当纪云生起床时程驰已经离开,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进来过似的。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家里有另一个人,早上下楼时程驰通常都在烤面包,看书时旁边也总有琴声。程驰这么一走,家中显得更空了。
滕佳昨天拿来的面包还有一半,纪云生刚按下烤炉,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看向厨房门口,没一会儿,父亲拉着箱子经过,并没有看到他。
他端着碟子和茶杯坐到了餐桌上,父亲换下衣服出来,见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径直进了浴室。
中午叶阿姨来时,这个家里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楼上琴声响着,客厅里的男人翻着报纸。她默默进厨房做好了饭,上楼叫了纪云生一声便下去收拾客房了。
饭桌上的两个人照旧沉默着各自吃饭。从前纪云生不觉得,这段日子里习惯了桌上的欢声笑语,他此时感到格外安静。
“听徐阿姨说你带同学回来住了一段时间。”父亲突然开口说。
纪云生嗯了一声,等待着父亲的责怪。让程驰住在这里是他擅自决定的,并没有与这房子真正的主人商量。不料,他听到一句:“挺好。”
他怔了一下,没答话,继续沉默着吃饭。
叶阿姨晾好了床单被罩,又过来收拾他们吃完的碗筷。纪云生在楼梯上听见父亲嘱咐阿姨初三之后再来,稍停了一下。
往年的除夕和初一他们都是在滕佳家里吃饭,之后几天阿姨只在中午来一趟,父亲晚上总有各种局,只剩他自己在家把剩菜热一热凑合一顿晚饭。
他下了几阶楼梯,说:“之后不用给我准备了,我初二去墨西哥。”
阿姨应了一声,父亲皱了皱眉,抬头问他:“你过年不在家了?”
“嗯。”纪云生说完又回身上楼,父亲没再说什么。
纪云生原就打算假期里去趟墨西哥,这一个月因为要上课才没动身。他觉得这样也许对两个人都更轻松,一个回来,一个离开,不必强待在一个家里各自不痛快。
明明是家人,为什么成了世上最难相处的人?
第69章 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