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80)

程驰偷着笑,看了眼纪云生,对滕佳说:“是有点晚了,明天早上还有课,我也准备洗个澡就睡了。”

滕佳“哦”了一声,踮起脚亲了一下程驰,走到门口又朝着厨房喊道:“那谁,我妈做的面包给你放鞋柜上了。开门磨磨唧唧的,明天给他把钥匙。不许欺负我们家程驰!”

“谁欺负谁啊!”纪云生在厨房里回道。

大门关上,纪云生走了出来,指了一下一楼浴室对程驰说:“你自便。”然后上楼去了。

程驰洗完澡出来时,楼上的琴声还是他进浴室前的那首三部创意曲。

这台琴与学校的琴不一样,音色没有那么清脆,更柔和一些。低音沉稳厚重,用来弹巴赫显得声部更分明了。他犹豫几秒,上了楼。琴声是从右边的房间传出的,他敲了敲门。

“门没锁。”里面的琴声停了一下,又继续。

程驰开门进去,只见三面墙都是书。落地窗帘前摆着一张宽大书桌,角落里的矮茶几旁有一张咖啡色皮质沙发椅。他在椅子上坐下,扫视了一遍书架上的书,目光又落到屋子正中那台钢琴上。

“琴不错。”他说。

“我妈留下的。”纪云生说。

“那保养得挺好,我家的琴到现在才十二年,声音已经不行了。”

“我爸每半年就找人来维护一次。”

“你爸对你其实挺上心啊。”

“想多了,只是因为这是我妈的琴。”

程驰没说什么,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我还以为客房旁边那间是书房。”

“那是我爸的书房。”

程驰心里思索着。

一楼的那间主卧看起来不算大,二楼显然改造过,只有这两间屋子,是完全属于纪云生的空间。单这间书房,不说花了多少钱,至少看陈设,也是由着纪云生的喜好来的。

程驰觉得,纪云生的父亲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全然不关心他,但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正想着,纪云生停了下来,问程驰:“你要弹吗?”

程驰站了起来。贝森朵夫,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买得起。他把左手放上去,弹了几个音,说:“挺沉的。”

“习惯就好了,比起施坦威我更喜欢这个音色。”纪云生说。

“都是人民币的声音。”程驰笑着,弹起平均律中的一首C大调前奏曲,“我刚学琴的时候没概念,觉得都差不多。后来参加比赛,第一次弹施坦威,当时才觉得真不一样。之前听别人说过一句话挺有意思的:音乐学院的有钱人,每个人弹的都是一台跑车。”

纪云生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琴多少钱。”

“你这个可能百来万吧,我也没研究过,离我太远。”

“有价的东西只要真的想要,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有的也有很多人求而不得。”

“人可能都总是在羡慕别人。”程驰说。

“滕佳就从来不羡慕别人。”

“她…算是什么都有吧。也跟她性格有关系,所以她活得开心,也能让身边的人开心。”说起滕佳,程驰脸上泛起了温柔。

第66章 质疑

滕佳的十九岁生日到了。

前一天,她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今年能不能不请温琳他们,我怕我朋友尴尬。”

爸爸从她妈妈那里得知女儿谈恋爱之后独自生了好几天闷气,这天刚好一点,听她这么说,又沉下脸来,“你是怕谁尴尬?”

“爸~”滕佳晃着她爸爸的胳膊,“他们老送那么贵的东西我也没什么用嘛,我跟他们又不是很熟。”

“人家自己来问了,我能叫他们别来吗?我都不嫌那臭小子穷,这点场面对付不了怎么配得上我女儿?”

妈妈打着圆场:“没事的,迟早要见,我看他也不是怕这些的人。”

滕佳没办法,便不再争了,只提前跟程驰说叫他别介意他们。

程驰倒不怵,跟滕佳在一起之后,他渐渐也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周一他就向餐厅经理请了假,这天刚从琴行下班便赶了回来。

按响门铃,一个颇有气度的中年男人给他开了门。他猜测着,叫了声:“叔叔好。”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哼了一声,把他让进去,也没招呼他,只是走到沙发旁边跟一个老人说了句话。那老人抬头看向他,倒是对他笑了笑。

纪云生、邵乐和汤禹舜已经到了,沙发上还有五个他不认识的人,看穿着,想必就是滕佳说的那些发小。

程驰透过落地窗看了眼屋后的花园和泳池,也没太惊讶。滕佳从楼上下来,叫了他一声,他收回目光,朝她走去。

饭桌上,滕佳的父亲前半程一直臭着张脸。好不容易跟程驰说话了,又像是审问一样。

“你哪里人啊?”

“大连人。”

“那么远。你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

“准备去法国留学。”

“还学钢琴?”

“嗯。想做职业演奏。”

“你弹得有云生好吗?”

“应该差不多吧。”

“云生是老考第一的,他都说以后不一定能当钢琴家。你以为靠这个吃饭很容易?”

“致远。”滕佳妈妈看不过眼,“好好吃个饭讲这些做什么?滕佳喜欢就好了,你管那么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孩子们自己没主意啊?小程你别在意,当爸爸的就这样。”

“没事儿。叔叔,我以后会努力的。”程驰说。

滕佳父亲埋头吃了几口菜,又转过脸去跟旁边的男生说话,没再理会程驰。

吃完饭,年轻人们又聚回了客厅。

并不那么熟的发小们如往年一样催着滕佳拆礼物。

滕佳今天没有刻意打扮,白绒衫阔腿裤,跷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说:“每年拆次礼物就半小时,我要说几百句谢谢,等你们走了我慢慢拆。”

张一卓说:“你哪年不是骂我,什么时候谢过?我今年好不容易不送Tiffany了,你好歹看看嘛。”

“那我就更不看了。大家一年难得聚几次,聊聊天嘛。”滕佳说,“旭阳今年也成年了,我们喝点?”

“没成年的时候又不是不喝。”陈旭阳小声说。

大家都笑起来,纪云生说:“我正好带的是酒,先拆了吧。”

他指了指桌上的木盒,又去厨房跟阿姨一起拿了十个酒杯过来。倒上了酒,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聊到了滕佳和程驰。

“你男朋友蛮帅的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颜控。”温琳晃着酒杯打量着程驰说。

旁边的叶文怡偷笑了一下,滕佳得意地说:“是啊。他就是明明可以靠脸,非要靠才华。”

“哎呀,我们一直都羡慕你,身边帅哥都没断过,我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一个叫徐茵然的女生说。

邵乐和汤禹舜互相看了一眼,这话听着不太舒服。

程驰低头一笑,这样的女生他见过不少,伎俩低级,被说的人却也不好明着翻脸。

他握住了滕佳的手,她却仍然笑盈盈,“对吧,我也觉得我运气特别好,一进学校就遇到他了。南音帅哥可多了,你们多来找我玩呀。”

“欸。我一直不明白,钢琴么自己多练练不就好了,干嘛还专门进大学学这个?纪云生弹的那些也没多难嘛,我隔壁小孩子也能弹。”张一卓说。

“能弹和弹得好是两回事。”汤禹舜没忍住回道。

“能有多大区别?他弹那个叫什么…月光?不是小学课文上的嘛,那么慢。”

程驰看了眼纪云生,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这种话程驰也经常听到,在许多外行听来,纪云生的路数并不怎么唬人。那些精准与细致间的难度,不弹琴的人不大能体会,多数人所认为的“厉害”是一听就知道手倒腾不过来。

但程驰不是纪云生,他最擅长的就是让这样的人闭嘴。他站了起来,抻了抻手指,说道:“我先说一句。在我们班,他第一,我第二。”

纪云生抬头,见到程驰脸上那抹笑,便猜到他要做什么。果然,程驰走向了那架钢琴。

纪云生记得他对程驰的初印象,那是两年前的迎新晚会在学校音乐厅见到的那场张扬的炫技。诡异的变化,极快速的双音交替,带着台上那少年毫不掩饰的轻狂。这是程驰最得意的曲目。

此时他翻飞的手指在琴键上如幻影般跳跃,正如这一曲的名字:《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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