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76)

奚敏不再每次都找纪云生了。她又开始尝试作曲,时常与赵长安和邵乐在MIDI教室待一整个下午。

比起去年冬天,她已经渐入佳境,写出的曲子有几分意思了。但她还是总对自己失望,写出来的远不如她所想的。她开始怀疑以她的能力并不足以考上梦想的学校。

这日邵乐有课,赵长安是独自来的,正为她改着编曲,突然问道:“你跟纪云生怎么了?”

奚敏浑身一僵,忙掩饰说:“没怎么啊。”

“看你们最近不太说话。”

“以前说得也不多吧。”奚敏说。

赵长安没再问,把改完的那段播了一遍,说:“有时候你想错了方向。你以为是旋律问题,其实是时机不对。让这段钢琴独奏完了再进弦乐是不是就好多了?”

“嗯,是好很多。”奚敏说。

*

这个周末法语课终于开始。纪云生与程驰的教室隔了好几间屋子,两人课间一起靠在咖啡机旁边聊天,又引起了不少女生窃窃私语。

程驰此时并不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刚才分不清的几个发音,“我本来以为小舌音就是最难的,结果发现那几个半开不开的音对我们北方人太不友好了。”

“别拿北方当借口,哪儿的人都有自己的语言障碍。”

“你怎么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纪云生喝了口咖啡,一本正经地说:“天赋吧。”

程驰鄙夷地一笑,“你这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陈述事实怎么不要脸了?”

“什么都是天赋,天赋还能全让你占了?”程驰说。

没想到纪云生这话却是认真的:“学语言和学音乐需要的天赋其实差不多。听力、记忆力、节奏感和韵律感。你上次不是说觉得gateau和cadeau发音一样么,对我来说它们的差别很明显。听不出发音细节,自己怎么能念得对?”

“你之前都是自学的?”

“嗯。”

程驰笑着摇摇头,“你这种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击正常人。”

纪云生又是一脸正经,“你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变态么?”

程驰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呛了两下说:“听你这意思你觉得‘变态’是个好词?”

“没什么好不好。正不正常是有参照物的,你眼里的不正常可能在我眼里可能反而是正常,不能用同一个标准来评判所有事情。”

程驰正若有所思,上课铃响了,两人又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

这两周滕佳没有别的异常,只是不再去餐厅接程驰。经理问过一次,程驰说她最近忙。虽然他以前也说过让她别来,现在她真的不来了,他却有点失落。

在结束了最后一门期中考的周三,他终于把滕佳约了出来,打算好好聊聊。

滕佳显然没有要谈这事的预期,下楼时还拿着包薯片,边往嘴里塞边问:“怎么了?”

程驰揽住她慢慢走着,思索着说:“上次不是跟你说我要去留学么。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我们得谈谈。”

她转过来,“你要跟我分手啊?”

程驰一愣,笑了,“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滕佳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吃着薯片说:“哦,那就没什么需要谈的啊。”

程驰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他原本就没想清该从何谈起,她这么一说,他更不知要说什么。

他本来还算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形形色色的人他见得多,也都应付得来,可他好像没那么擅长谈恋爱。

又想了一会儿,程驰问:“你会等我吗?”

“不等。”滕佳不假思索。

程驰有点意外,但还是平静问道:“为什么?”

“我这个人过一天是一天,我怎么知道几年之后我还喜不喜欢你。”滕佳说着,好像确实没带什么情绪。

程驰又沉默了,几年之后他还喜欢她吗?他也不知道,在此之前他没想过别的可能。

他原以为在他们之间更用心的是滕佳,可先提出这个问题的竟也是滕佳。他不知这话是否是在赌气,但这态度很符合她的性子。

“那…我们就先把每一天过好吧。”程驰说。

滕佳突然笑了一下,“我们在一起四个月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程驰怔了怔,说:“当然喜欢。”

滕佳停下了,看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让我自己去猜。我们之间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我就算再喜欢你也总有一天会把耐心用完的。”

程驰哑然。长久以来,仗着她一腔热情的喜欢,他似乎过于有恃无恐。他没想过她会这么想,只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而一听到这话,他突然有了一种焦虑感。他看了看天空,又把视线转回到滕佳身上。

滕佳对他的沉默报以轻飘飘的一笑,转身向前走去。

程驰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她头一次挣开了,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不能每一次都把拥抱当回答。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得告诉我。”

她的眼圈有一点红,却没有泪水。

程驰看了她半晌,牵起了她的手。这次她没躲,跟着他在路沿上坐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程驰说,“我自己没有意识到,所以也没想过要去说。”

“那敏姐呢?你还喜欢她吗?”滕佳问。

程驰认真想着,滕佳见他不回答,正要站起来,又被程驰拉住了。

“有时候人很难判断自己的感情,现在想想我对她更多是不甘心。我喜欢上你的过程就是放下她的过程,我不知道那个节点在哪里,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变了。但我很确定,我现在喜欢的只有你。”

滕佳没再说话,靠到了程驰肩上。

她的感情终于得到了确认,内心突然有了踏实感。她再喜欢他也不想永远一厢情愿,当确定两颗心终有所属时,这份感情才真的算是完全了。

第63章 冬至的雪

平淡而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而让人浑然不觉,直到这座城市难得地飘起了细小的雪,人们才意识到,冬天真的来了。

这雪下得有点敷衍,落到地上便化了,甚至来不及铺出一片白色。但许多长年未见过雪的人还是很兴奋。

“我妈说,冬至下雪是特别好的兆头。”奚敏看着窗外说。

这屋子里的三个北方人对这样的雪不太当回事,但邵乐依然配合地说:“可能预示着我们这次演出特顺利。”

“欸,我早就想说了,我们怎么每次演出都要闹点意外啊?这琴房真的有风水问题吧?”汤禹舜说。

赵长安哼了一声,“我说过了,都是人的问题,跟琴房没关系。”

纪云生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面色一沉,似乎来电话的这人让他不太待见。他接起了电话,冷冰冰地说:“怎么了?”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表情僵了一下,看了眼其他人,说了句:“等一下。”然后拿着手机出去了。

奚敏看着他的背影,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但同时也是他妈妈的忌日。来的时候她本想说句生日快乐,却又觉得似乎有点忌讳,便什么也没提。

纪云生这一走,久久没再回来。他们自己又练了会儿,等不到他,便散了。

一整天,纪云生都没有回复过群里的消息。因为第二天就要彩排,大家都有些着急。到了晚上,邵乐甚至忍不住问了程驰,他只说纪云生还没回宿舍,至于去了哪儿,他也不知道。

到了次日下午四点多,纪云生终于联系他们一起去琴房准备晚上的彩排,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奚敏收到信息时正巧在琴房,她本就练得有点心不在焉,便直接上了楼。其他人还没到,纪云生一个人在里面弹着《触不可及》中那首肖邦的夜曲。

他最近弹肖邦的次数多了起来,但都是练习曲,这首是第一次见他弹。

这首曲子她曾听程驰弹过,宁静柔软,她只觉得很美好。现在她站在门口,不知怎的在琴声中听出一丝悲凉。她走上前去,看见纪云生睁着眼睛,盯着空的谱架发呆。

“你昨天怎么了?”她问。

纪云生手一颤,弹错了一个音,但还是继续着。他没作声,奚敏只好在旁边坐下,不时看他一眼。他仍发着呆,脸色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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