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伯伯知道这件事吗?”
她摇摇头,“你爸还叮嘱过我再不要跟别人讲,他怕致远去找麻烦。你滕伯伯那时候性格是冲动,真知道了搞不好要去查你生父的。”
当年的纪胜民与滕致远听起来就像他和程驰,换作他,也会保持沉默。
“胜民接你回去的时候我担心过,他说就算为了你妈妈也一定会尽力照顾好你。我知道他在尽力,但男人哪有真不介意这个的。大概过了七八年吧,你记不记得有天我去游乐场接你?”
“嗯,他说本来想把我留在那里。”
她淡淡笑了笑,“居然能跟你承认。那天他收到了鉴定结果,不过最后他还是不忍心。这事情是他不对,你也别太怪他,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其实从很多事上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你的。”
父亲当然很爱他,不然怎会如此悉心照料一个别人的孩子?可他们美好的时光太短暂,到如今,他只能反复回忆那几天。
*
“我没有家人。”他冷冷说。
程驰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让纪云生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玩笑着搭起他的肩,“行吧,我就厚着脸皮抱土豪大腿了。”
“我说真的,别跟我客气。我差点放弃自己的时候是你把我拉回来的,钱跟那些相比什么也不是。你记不记得有次你跟我说旅途要有人可以分享,就当是我不想一个人走了。”
“行,哥们儿陪你。”程驰说。
第102章 感情与梦想
琴房里奏着阿连斯基的一首双钢琴华尔兹。
上周纪云生突然扒了谱说要一起练这首,他难得提什么,程驰也就应了。
一个小时后滕佳带着零食过来,坐在旁边听了半天,问道:“这首怎么有点耳熟啊?”
“是么?还挺小众的这首,可能什么电影里面用过吧。”程驰说。
“哦!对。前几天我陪敏姐看了《真假公主》,我说怎么感觉刚听过呢。”
程驰瞟了纪云生一眼,他没反应。上周有天晚上他与滕佳打电话,她说在跟奚敏看电影,想是纪云生听见了。这家伙,明明就还在上心,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滕佳往嘴里塞了块薯片,随口问:“你们这学期还是双钢琴啊?”
“我俩就随便练练,老师给他搭了一中提琴俩铜管,我找了两把小提琴一大提琴。”程驰说。
“哦…你挺喜欢搭小提琴的嘛。”
程驰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无奈道:“室内乐十有八九有小提琴,我总不可能刻意避着。”
“高师也有室内乐吧?”
程驰停了下来看着她,“她比我高一届,现在应该都毕业了。”
“我打听了,她在读演奏文凭。”
“你打听这个干嘛?”程驰皱眉。
她没说话,他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又问:“那你说怎么着?我不去了?”
“去啊,干嘛不去?”滕佳低头看了眼手机,“我走了,敏姐找我。”
滕佳走得飞快,对程驰叫她充耳不闻。
他沉默了一会儿,起来开了窗。从去年七月到现在,围绕这件事产生的矛盾几乎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两次,他实在不知还能怎么解释了。
“她怎么还在纠结你师姐?”纪云生问道。
“我怎么知道。大半年了一直在跟那么久以前的事较劲,我真有点烦了。”
“可能觉得离得太远,你又要跟师姐一个学校,担心吧。”
程驰转过身,“说实话,她纠结这事儿之前我都没想这茬儿,现在我一想到在学校会碰到师姐就头疼。我也知道她担心,我能怎么办?跟她说了我不会怎么样她又不信,她回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还哪儿都不能去了?”
纪云生叹了口气,“也奇怪,她以前不这样啊。”
程驰走回来坐下,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敲着琴键。
“我压力真挺大的。我爸还是不赞成我俩在一起,觉得我配不上,我自己也怕混不出个名堂。以前她什么都理解,我还能有点底气,现在她这样我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问题。我不是怪她,但真的太累了。”
“我懂。”纪云生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懂不懂。应该不会一直这样,说不定你真去了她发现没什么事就消停了。她这个人看着闹腾,其实挺讲道理的。”
“但愿吧。”程驰说。
*
滕佳走进咖啡厅,看见赵长安对她挥手。刚走过去在奚敏身边坐下,便看见她一脸的低落。
“怎么了敏姐?”
“我被纽大拒了。”奚敏小声说。
“啊…”滕佳慌乱了一阵,想去握奚敏的手,又发现她捧着杯子,干脆搂住了她,“没事没事,你不是还有西雅图嘛,以后再去纽约也可以的呀。我觉得西雅图也蛮好的,有家冰淇淋店可好吃了,还有一家韩料的辣白菜锅…”
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奚敏憋着笑,狐疑道:“你骗我的吧。”
奚敏笑了出来,“骗你的,我录取了。”
滕佳撅着嘴推她,“你烦死了,跟谁学的这么坏?我真的在担心呢。”
“跟你学的呀。”
“师哥!你看她都变成这样了!”滕佳叫道。
赵长安笑着把菜单推给她,“点吃的吧,我请你们,庆祝一下。”
“我今天可能会吃很多,程驰气死我了。”
“他怎么了?”奚敏问。
“他被高师录取了。”
“那不是挺好么。”赵长安说。
滕佳把菜单一放,趴在了桌子上,“可是那个谁也在高师。”
奚敏与赵长安对视一眼,拍了拍滕佳的背,“他不是说了他们没什么嘛,我觉得程驰还是可以相信的。”
“你还觉得我哥可以相信呢。”
滕佳看了眼奚敏,发现她没什么表情,又坐了起来,“其实我也觉得他应该不会怎么样,但是你的事,那个电影,还有…黄若仪说她爸爱的一直是初恋,结婚只是图她妈妈的背景。一个个全是在巴黎弹钢琴的,我老忍不住想这些。”
“这种事在哪儿都存在,程驰又没做什么,你这是杞人忧天。”赵长安说。
“烦死了不说他了。”滕佳又拿起了菜单。
“你自己的事呢?下午回复经纪人了吗?”赵长安问。
“本来就是想去跟他商量的,一生气就忘了。我要点一个烟熏三文鱼面。”
“你自己怎么想的?”奚敏问。
“想不清楚,公司挺好的,但有些条件我不知道值不值得。薯条,烤肠,焦糖布丁,还想喝个奶茶。你们呢?”滕佳把菜单递给奚敏,又对赵长安说:“而且我走了乐队怎么办?”
“我们当然希望你在,但是不用考虑我们,我也希望你有更好的发展。”
滕佳又趴在了桌上。
快三个月过去,经纪人已经给足了耐心,可来来回回最让她犹豫的就那么一件事。值得赌吗?她赌得起吗?
*
程驰在琴房接到滕佳电话说让他下楼聊聊时,心里又烦躁起来。她语气严肃,问她要聊什么也不说。
纪云生看他这样,说道:“她反正不就这点事,聊清楚就好了。”
“聊几百遍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是这么说,程驰还是下了楼。
滕佳站在花坛前戳着新芽上的水珠,一阵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那片叶子晃了晃,水珠滚落在她手上,那张侧脸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看到她笑,程驰忍不住也笑了,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玩儿啥呢?”
她抬起头笑道:“刚刚发现学校花坛长了好多特别嫩的小叶子。”
“看个叶子这么开心。你要跟我说什么?”
滕佳略低了头,牵起程驰的手摩挲着他手指的骨节,问道:“你觉得感情和梦想哪个比较重要?”
程驰沉默了几秒,“不能都重要吗?”
“如果有冲突呢?”
“什么冲突?”
滕佳抬起头看着他,“如果我签了约就必须和你分手,你希望我怎么选?”
程驰愣了一下,看着那双眼睛,指望能从里面看到答案,但是没有。他心里突然一团乱,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终于,他偏开了目光,“你自己考虑吧,我不想影响你的选择。”
“我一直没答应就是因为合约期间不能恋爱,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