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90)
电影节的热度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她和黄若仪在联系媒体,打算趁那几天集中造势,利用舆论对梅朵所在的镇子施压。大量的宣传物料需要准备,这次剧组决意要弄得声势浩大,入围的通稿已经预热过一轮,宣发策划了从电影节首映开始连续一周的不间断轰炸。
她自己也还在琢磨案件。
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许志宏,但他的存在感就像背景音乐一样低低地铺着,每当她快要忽略的时候,就突然响起一声重音,提醒她,他从没离开过。
这种感觉十分让人不痛快,比起被威胁,更像是被戏弄。因而在收到许氏慈善拍卖邀请函时,她一边对那上面的慈善二字嗤之以鼻,一边还是决定赴宴。
京圈格局这些年大改,关家超越了许家,王家销声匿迹,原本从事资本运作的詹家在她出国那年进入影视圈,迅速崛起。但圈子就这么大,迟欢到场之后发现,熟脸依然过半。
自助餐台仿佛摆设,精心装扮的名流们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一个个端坐在前头。迟欢就站在餐台边,吃着芒果鹅肝,闲闲翻着介绍册,等待许志宏露面。
十三幅油画,有四幅名家作品,其它的艺术性也还不错,估价……十几万到千万不等,这种场合可能会虚高。刚才的那一幅以四百六十万成交,是目前的最高价。她从前并不知道许志宏有这些藏品,不得不说眼光还真不差。
“诶?欢姐!”
迟欢被呛了一下,灌了口气泡水看着盘子比她堆得更满的滕佳,“你怎么也在?”
“气死我了。”滕佳一指台上的钢琴,“他请程驰过来给他演出。”
迟欢这才想起拍卖开始前的琴声。这样的宴会请钢琴家充场面很正常,但程驰离了古典圈,在这个圈子更为人所知的名头是滕致远的女婿,来为许志宏弹琴就有点跌份儿。
“刚才那是程驰?”
“当然不是,程驰怎么可能答应。我回家吐槽,我爸叫我来拍幅画回去。”滕佳翻到第五页,“想要这个。”
那是幅淡彩少女人像,作者陈若梅曾经是美院教授,过世多年,名气不大。这画十万起拍,最终价格应该过不了三十万,大概只是让滕佳来玩玩。
“这里!”滕佳突兀地举牌。
“好的十七号十二万!”
迟欢这才发现那幅画已经开拍,她们只顾说话,完全没留意上一幅已经竞拍结束。
“八号十三万!”
前面有人加价,滕佳并不看,埋头吃东西,一边把号牌高高举着。
迟欢笑问:“你爸给你开预算了么?”
“他说不管,反正要拍下来。”滕佳刚塞了一嘴牛油果泥,说话含糊不清。
迟欢仔细看了看,确定画上的少女并不是徐靖芳。难道是滕致远的初恋?让女儿来拍旧情人的画像能瞒得过他太太?别人家事不好过问,迟欢剥了个纸杯蛋糕,又开始环顾四周。许志宏请了她来却还不出现,总不是真的只让她看看画吧。
“二十五万。”八号那位先生直接叫了价。
“靠。”滕佳匆忙咽下食物,“三十万!”
迟欢轻轻碰了碰她,“别急,人家看你这么想要会故意抬价的。”
但那个男人又出价了,“三十二万。”
滕佳悻悻举牌,“谁啊这么讨厌。”
这种场合有时候会有人没那么多钱,但又为了面子想多少拍件什么回去,于是死磕相对低价的拍品,通常加到一定价就收了,不过这个人的节奏不太像。迟欢轻捏了一下滕佳的胳膊,从旁边穿到前面去看了一眼,与这儿的多数人一样有点面熟但叫不上来。
她悄声问门口的礼宾:“知不知道八号的客人是谁?”
礼宾在名单上找着,“八号……黄裕华先生。”
说话间,黄裕华已经加价到四十万。
迟欢琢磨着,回到滕佳身边,附耳道:“是若仪她爸。”
滕佳的反应出奇大,整个人一震,把果汁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五十万!”
场内哗然,这幅画当然不值五十万,前面跟着加价的人只是凑热闹而已。
黄裕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定地举牌,“五十五万。”
滕佳不喊了,一手举着牌子不放,一边开始给她爸打电话。
迟欢觉得有点尴尬,装作去拿吃的,端了杯饮料从后门出去,坐在小花园的亭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前面那些画起拍价就高,公子哥儿们拍来送女伴,也都只是在调笑。这一幅,她本来以为会是价格最低的几件,却有人真心在争,价值肯定就不在画本身了。
这样的拍卖会以前就不少,但许志宏从没办过,突然搞这么一次,特意请程驰,应该想得到滕家会有人来。这才是他的风格,不会无缘无故做什么事。那么请她来又是为什么?
厅里突然爆出雷霆般的掌声,看来是定了音。迟欢走回去,一见滕佳那张得意脸,了然问:“多少钱?”
“五百一十万。”
迟欢咋舌。看来黄裕华的心理价位是五百万,再往上,知道在场谁也争不过滕佳,报价就没意义了。
“你爸是认识这画家还是认识画里的人?”
“都认识,画家是我妈的老师,画的是她女儿,我哥的妈妈。”
怪不得这么重要,迟欢玩笑道:“若仪她爸这么争,该不是跟纪云生他妈有什么旧情吧?”
滕佳一口水喷出来,捂嘴瞪着她,“怎么可能!哎呀磨这么半天都把我气饿了,走走走陪我去拿吃的。”
她这反应弄得迟欢好笑,随她拉着回到餐台,吃着点心兴趣潦潦地听后面的拍卖。
气氛被刚才那出戏抬高,争抢愈加激烈。迟欢左耳听着叫价,右耳听滕佳跟她絮叨,注意力逐渐放空。
姑娘挺可爱,就是话太多。
真吵啊,好困。
*
终于熬到最后一幅画以一千二百万拍出,迟欢看了眼时间,决定如果许志宏在五分钟之内还不出现她就告辞。
但没有花那么久,这个想法冒出来不到两分钟,另一幅画被推了出来——
那是迟欢画的,十年前的许志宏。
身边响起滕佳的一声讥笑,“这个人是不是太自恋了,谁要把他挂墙上啊。”
迟欢心下明白,他的戏,现在才开场。
许志宏本人随后在台上站定,衣冠楚楚,依然戴着副金丝眼镜,身姿笔挺得完全没有老态,笑容温和儒雅得一如往常,与那画像上的人很像。
可那不是他。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场。今天拍卖所得的每一分钱都将用于资助贫困地区建立校舍,以及解决他们读大学的资金问题,基金会将每年在网站上公布明细。我在此先替那些孩子说声谢谢。”
他说着微微鞠躬,台下掌声一片。
迟欢插兜懒懒站着。
许志宏的确一直在资助贫困生,这也是为什么在税案之前许氏的公众形象极好。她当年就是因此觉得这人帮她是出于善心,可现在就会想,这种人做慈善只是为了公众形象罢了。
“对于我本人来说,这场拍卖会还有另一个意义。”他顿了顿,在人群中扫视着,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今天拍出的那十三幅画,是我过去的心结,我希望今天做出一个了断。现在台上的这幅画来自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迟欢退了一步,她想逃,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听到他说出她的名字,再供人观赏。许志宏做事从来就是这样,杀伤力不见得大,侮辱性一定够强。
但她不能再逃。
“我知道有些事很难被原谅,如果她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那么就请她拿回这幅画。”他微笑着,“当然,我还是更希望能留下,因为那表示我们和解了。”
迟欢攥紧了拳头。
他在逼她。他不说她是谁,可是已经有许多双眼睛看了过来,她和他的关系早已经在被人猜测。他要她自己上前,否则就是在众人面前清楚表示她原谅。
一只温软的手裹了上来,声音却丝毫不软,“欢姐别怕他,来的时候我爸就说了,他不给面子就正面刚。”
迟欢一笑,“不怕。”
电影节那次已经够让她恶心,与其继续等待暗箭,不如摆上明面众人皆知。
迟欢昂起头,盯住他,像他一样微笑着,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朝舞台走去。那是她早该面对的目光,污言秽语她可以不去看,但雪就下在她头上,她不能躲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