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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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边火烧云映红车窗的时候,迟欢终于开到了德钦哈达。
那个定位的地址有一排石头房子,迟欢刚想问嘉昱就看见了屋后草棚里那匹黑马。这感觉就像画报上看了多年的明星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定定看着它,电话也忘了打。
小径上一个抱着捆草的年轻人飞奔进屋,一边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没一会儿,她不敢承认的思念走进落日的余晖,那高瘦的身影成了一道剪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在向她走来。
迟欢打开车门下去,他迎了几步,似乎想张开双臂,却又放下了。
“导演。”
离近了她才看见他在笑,她有点想抱他,但他放下了手,她也就作罢,故作轻松地调侃:“怎么头发跟鸡窝似的?”
他拨弄了下头发,“以为你会早上来,特意起早了,结果下午都在补觉。”
“你早上才回的消息怎么知道我要来?”
话出口迟欢才想起黎襄这个小内奸,嘉昱不回她,她通报得倒是积极。
嘉昱也不卖队友,招呼她走着,又说:“我都那么钓鱼了,你再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要心灰意冷了。”
撂了那么重的话也没见他心灰意冷,为了包庇黎襄还胡说八道起来。
迟欢佯装不知,“钓什么鱼?我是来吃老严烤肉的。”
但她立刻意识到她破绽更大,匆忙换了话题,“你不是四川人么怎么住这儿来了?”
“梅朵嫁到海北的时候马场被拆了,我跟阿旺商量不如干脆搬得离梅朵近一点,反正这边也是藏区。”他插着兜,说得很自然。
为了梅朵,他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来照顾她的家人。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是善良和尽责,是他,却让迟欢有点不是滋味。他们的心里都还惦念着另一个人,说到底都不是可以好好去爱人的。
“嗯。”迟欢停住脚步,假装看了眼时间,“见你也见了,老严那边再晚得排队,我先赶路了。”
趁嘉昱还没反应过来,她转身几步回到车里,倒上小径去调头。她听见他叫了她一声,假装没听见,转了方向便走。
来时的路很不好开,坑坑洼洼,还有漫长一段40公里限速,她着实是因为想见他才耐着性子开进来的。可是见了,只是更加清醒他们之间没可能。姜宇是她的过去,但梅朵会是他的未来,希望他早点救出梅朵。
大概好些日子没下过雨了,车开过的路段尘土飞扬,天色一暗比来时能见度更低。迟欢开了后灯,她是看不见,万一后面来车好歹提个醒。
费劲拐了个弯,终于驶出了土路。迟欢扫了几下雨刷,刚抬眼看后视镜,一匹黑马突然从身后扬起的尘土中跃出来,灵巧地拐上马路,竟比她还快似的。
靠,这限速标牌只针对车不针对马么?
迟欢踩一脚油门,她记得下个区间测速探头还有点距离,大不了到跟前了停一会儿,嘉昱总不至于一直追着。
道路两侧的胡杨刷刷掠过,落了一半的太阳就在正前方。巨大的光圈明晃晃,仿佛隧道的出口,远山都被吞没在光里。后视镜中那匹马紧紧随着,油亮的鬃毛被落日染了一层红,身后夜色是模糊的深蓝,就像一幅夏加尔的油画。
自称只会驯马的少年风一样追近,这小破路,牧马人居然还跑不过一匹马。
嘉昱跑在了她侧面,挥手示意,她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了,靠边踩了刹车。那马缓冲了几步,横着踱过来,仰头走路的样子颇有几分得意,马随其主。
“怎么了?”迟欢放下车窗,脸上堆起真诚的问号。
嘉昱跳下马,弯腰趴在车窗上,“跟我回家。”
不是提问,不是提议,那语气的意思是:你得跟我回家。
“回谁家?”迟欢故意问。
“我、阿旺、桑吉、尼玛,还有飞沙。”他向后一指。
迟欢咀嚼着这话。在雅安时嘉昱告诉她,阿旺家三个男孩儿叫羽毛、飞沙、野蜂,那时她真的以为是藏文汉译。
“飞沙是这匹马?”
他笑着抬起下巴,很慢地点了一下头,带着捉弄成功的得意。
“你跟他们家到底什么关系?”
嘉昱笑得很开心,不答话,翻身上马,“走吧,他们都还记得你。”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飞沙的头,那马很听话,迈了两步,在前面慢慢跑了起来。
迟欢很无奈地跟上,前面一人一马的背影融进夜色里,像极了山野之中的流浪客。但他们是有家的,游牧者总有种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的感觉,那种天生的不安定反而最安定。
此时嘉昱和飞沙都悠悠闲闲的,她注意到他连鞭子也没拿。
靠,这都能追上她。
迟欢又有点不忿,斜打了方向盘一踩油门超了上去。经过的时候她看见他的笑容,他什么动作也没有,竟是飞沙争强好胜地自觉加速起来。
马随其主,嘉昱飞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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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房子里的灯光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暖,烟囱里冒着炊烟,在无风的傍晚直直飘向天际。
先前抱草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愣愣地笑,先是叫了句“迟欢姐姐”,又用藏语对嘉昱咕哝了句什么,嘉昱摇了摇头,去拴马了。
迟欢不确定这一个是谁,只好尴尬地一笑,等着嘉昱一起进屋。
厅里端端正正贴了一张《野草》的海报,里面的嘉昱坐在木屋的台阶下仰头看着香川慎一郞。
那年轻人见她看,十分骄傲,“我弟弟是得大奖的演员了。”
弟弟?
迟欢歪头看了眼嘉昱,他只是介绍:“还记得吧?桑吉。”
“记得。”迟欢装模作样伸出手与桑吉一握。
她是真的只记得阿旺与梅朵,她几乎能肯定嘉昱是那三个男孩儿里的一个,但她当年沉溺于跟姜宇爬山看花,根本对其他事情没印象了。
嘉昱又拉她进厨房,对着正忙活的背影叫了声:“阿爸。”
比迟欢记忆中胖些的阿旺挥着油烟回过身,举着铲子笑,“噢,到了啊,先坐一下。”
迟欢退出厨房扯住嘉昱的衣袖,“阿爸?”
“嗯。”
“你不是说梅朵不是你亲姐么?”
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孩子忽地冲进门来,见到她愣了一下,转身跑了。
嘉昱借机想开溜,被迟欢一把拽住,“你这回给我说清楚了。”
他讪笑着顾左右,“说了你又不记得。”
“你不说我永远不记得。”
他突然认真起来,“那就不重要,过去是什么样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活在当下,你记得现在的我就好。”
她好像无法反驳,7月27之后她也觉得过去的一切恍若隔世。虽然还有太多问题没解决,她却已经梦醒,知道有些事回不来了,比如父亲,比如姜宇,比如青春。
但还是不甘心,明明知道自己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 51 章
晚饭的桌上有点尴尬。
桑吉和尼玛大概不知道与迟欢说什么,只一直用藏语小声嘀咕。从嘉昱瞪他们的眼神看起来应该是在谈论她,她却一句也听不懂。她想起在纽约时参加同学的生日趴,坐在一屋子中国人里的那两个美国人大概就是这感受。
嘉昱突然拿筷子敲了敲尼玛,“尊重一下姐姐行不行,说汉语。”
尼玛端着酒碗举过来,“嘿嘿,我们说姐姐比那时候还漂亮,桑吉想娶个姐姐这样的媳妇。”
尴尬plus。
迟欢僵硬地与他碰了一下,见嘉昱脸色比刚才更臭,突然又觉得好笑起来,仰头喝了一口,强烈的辛辣感不设防地直冲上头顶,惹得她闭眼皱眉缓了好一会儿。
她听见嘉昱在笑,“酒量差还喝这么大口。”
他们四个都是拿碗在喝,喝水似的,鬼知道这酒这么烈,敢情嘉昱的酒量是在家练出来的。
阿旺拿茶壶过来倒了碗奶茶给她,又跟嘉昱说:“你也少喝一点,不然伤口又发炎了。”
嘉昱迅速瞟了眼迟欢,“没事,我就喝一碗。”
“你受伤了?”迟欢问。
“快好了。”嘉昱低着头夹菜。
尼玛立刻出卖哥哥,“本来是快好了,上个月偷跑出去游泳,发炎了。”
嘉昱的眼神狠狠剜过去,尼玛转头闭嘴。
游泳?上个月他下水,应该就是在三亚的时候,原来他还受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