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62)
听说穿着红色,灵魂会被困在水里。她一度犹豫,但就那么几分钟,世上没有神,自然也没有灵魂。这裙子是姜宇送她的,重逢啊,要鲜明得让他一眼看见。
二十一岁那年七夕,姜宇突然送她这条红色裙子。他说从来没见过她穿裙子,想看看他家大兄弟女人起来什么样。
迟欢皱着眉叼着烟,一把将裙子扯过来,惹得他大笑。
也的确是好几年没穿过裙子,不是刻意不愿穿,只是不知怎的就没动过这心思。
她大剌剌在他面前换衣服,姜宇撑着头斜在床沿上看着她笑。
她又是一皱眉,“干嘛?不好看我脱了。”
“别别别。”他赶紧起来为她拉上拉链,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不好看。”
“不是大兄弟么?”迟欢推他。
“胡说八道,我媳妇儿风情万种。”
迟欢那时很抗拒这些形容女人的词,只嫌他贫嘴,后来这裙子就压箱底了。
可是她离家时收拾的为数不多的衣服里就有这一件,兜兜转转跟了她这么些年,连记忆都开始褪色,它红得却还鲜艳。
她已经走过了先前藏身的礁石,腿习惯了海水的温度,针扎般的痛感变成了冰冷的麻木,环着她的腰,回落的水流像一双巨大的手将她推向海中。
“姜宇,还不来吗?”
她停住脚步望着天边那片白,太阳好像还在为晨起准备,一丝也没有冒出头。
“迟欢!”
迟欢怔了怔。
是幻觉吧,这个声音从来没这样叫过她。
但她有点慌,加快了脚步向前走。水很快漫到她胸口,寒冷穿透皮肉和肋骨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已经快透不过气了。
“迟欢!你给我站住!”那声音近了些。
迟欢赶了几步,脚下兀然踩空,小小的浪头压过她头顶,咸咸的海水呛进了胸腔。她干脆合眼沉下去,耳畔的水撞在她耳膜上发出奇异的混响。她好像真的听见了歌声,她的塞壬就在深海里。
头脑迅速被凉意攻占,她失了方向,茫然地睁开眼。海里并不是那么黑,头顶的微弱亮光好像离得不远,漂在周围的红色让她想起穆赫兰道那几尾金鱼。
原来当鱼也很好,在知道自己要永远留在水里时,对海的恐惧就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鱼,人生中那些桎梏再也与她无关了。
视线逐渐适应了水底,朦朦胧胧的,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下沉。
迟欢心里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划动双手冒出海面,深吸一口气,又潜下去,游向那个身影。
她抓住他,死命往上拖。
他好像已经失了意识,一动不动,沉甸甸的。迟欢一只手划得费劲,但她知道她得朝着头顶的微光去。
好不容易钻出海面,迟欢发现他们已经离海岸有些距离了。刚才太耗力气,她没有把握能拖着他到那里,只能游向最近的一处礁石。
礁石并不平坦,没法让他平躺下,便那么斜斜靠着。
迟欢用力按着他的胸口,一边叫:“嘉昱。”
他毫无反应。
太冷了,迟欢的手在发抖,她贴住他的嘴唇,给他做人工呼吸。如果害死了姜宇再连带上嘉昱,那她真的该下地狱。
她下地狱不要紧,这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未来应该是繁花里无尽的光亮,不能因她停在这里。
在她最后的这段日子,每一次重新下定决心,都得狠狠将他挤出脑海。她一无所求,只期望他往后的人生安稳明亮,像他这个人一样美好。
“嘉昱!”她无知觉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赶紧起来。”
她又一次贴上他的嘴唇,甚至在这个时候,他的嘴唇仍然比她要热。
“是个男人就给我起来,听见没有!嘉昱!”
他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了起来,一边含糊地抱怨:“这种……时候……你还吼我。”
就像吹起一只气球又放掉,迟欢一时喜悦到无措,拨开垂到眼前湿漉漉的头发就冲他嚷:“不会游泳下什么海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因为爱人在海里就想要追着去,你应该最明白。”
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那双潮湿的眼睛在告诉她:你别想丢下我。
湿透的衣裙贴在皮肤上,迟欢发着颤,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随着姜宇去,便有爱她的人随着她去,她没资格指责,最不顾惜自己的人是她。
“我说了……”
一个怀抱将她紧紧裹住,大概是她太冷了,同是刚从水中出来,少年胸膛的温度竟然滚烫。
“我不管。”嘉昱耍赖似的将她贴在怀里,“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拼了命留住你。”
“嘉昱……”
“我答应过他的,如果有天他不在了我要照顾好你。”他放松了些,看着她,“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至少不要让他担心。”
他说这话的表情让她心里钝钝地疼起来,他分明不需要为了别人这样退让,可是到现在,那句喜欢她还是说不出口。那是太多年的习惯,是她舍不下的包袱,爱上除姜宇之外的人让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迟欢刚要说话,却见他幽黑的瞳孔里映出一片光。她转过头,太阳在刚刚的那瞬间跃出了海平线,把沉寂的海面照得倏忽亮起来。那光芒像个魔咒,让她在不曾想还能见到的日出里怔住了。
“天亮了。”她自言自语。
“嗯。”嘉昱把她的手捧在唇边暖着,“马上就不会冷了。”
“喂!那边的!小年轻谈恋爱怎么跑到这里来?”
岸上传来的喊声让两个人都是一震,同时回头看过去。一个老大爷一手喇叭一手对讲,好像正在叫人。
“这话怎么有点儿耳熟?”迟欢说。
嘉昱咬起嘴唇,“嗯……不过这回没法带你跑了。”
*
两个人被带到安全队一通批评教育,在嘉昱的撒娇之下好歹是没被送局子。安全队的一群中年男人打量着他们好笑,似乎也没人认出嘉昱,倒是有人殷勤地让迟欢去他们宿舍把衣服吹干。
迟欢换了件嘉昱的卫衣,宽大到及腿,嘉昱也顺便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嘉昱背着他沾了沙的登山包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副要寸步不离的架势。
迟欢无奈地戴上兜帽回身,“你好歹戴个口罩吧?姐不想再跟着你上热搜了。”
他也懒洋洋拉起兜帽,“昨天的热搜可是你自己上的,都爆了。”
“网友什么反应?”
“心疼他,骂你,骂禾子。”
跟她想的差不多,至少现在背着骂名的人不是他了。
她突然听见他长长叹了口气,问他:“想啥呢?”
“嗯?”他像是刚回过神,“在想……该学游泳。”
迟欢抬起眉,怀疑地看着他。那一瞬间的反应她捉到了,这句明显是他现编的。
他继续演,“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居然没想到学游泳,真是失策。”
迟欢懒得戳穿他,这小孩儿心思太多了。她看了看四周,拽他一下,“我得回酒店拿包。”
“噢。”他愣愣地站在那儿。
“帮我打个车啊。”迟欢不耐烦。
“你手机呢?”
迟欢两手一摊,“扔海里了。”
嘉昱扑哧笑出来,“你以为你演偶像剧呢?”
“废什么话赶紧的。”
迟欢只能凶巴巴地掩饰,这种行为现在再想的确是很drama。她一边盯着他按手机,一边警觉地用余光瞟着周围,这时候要是被人拍到就大发了,她根本没想过她还需要回来面对大家。
刚上车,嘉昱接了个电话,嗯了几声,把电话递了过来,用口型告诉她:“梁总。”
迟欢眼睛一闭,心虚地伸出手,刚喂一声就听那头一阵劈头盖脸,“你丫抽什么风呢是?找着禾子了也不告诉我,自个儿瞎发什么微博?还给我跑三亚去了够能耐的你啊,想干嘛呢想死是不是你他妈还欠着老娘的债呢你记得吗?”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么。”迟欢软声软语。
“那他妈是嘉昱想到你要发神经!”
“我真没有,我就来看看。”
梁若玲冷笑几声,把电话挂了。
迟欢把手机还给嘉昱,瞥着司机小声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