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7)
那种属于二十岁的满眼的期待,让伍悦面颊漫上几分克制的喜色。迟欢觉得自己坐这儿有点多余,站起来去扔饭盒。
她听见伍悦不太自然的笑声:“你电影里面不是跟人一起坐过船么?”
“那是演戏,又不是真的。”嘉昱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后来在浅草寺许了愿,下次要跟一个喜欢的人去。”
一只手伸到迟欢面前,把空盒子扔进桶里,她刚抬眼,嘉昱又走了回去,留给她一个颀长清瘦的背影。
两个女配跟她打了声招呼进去补妆,灯光师重新开了电,换了张色纸调整着灯位。
迟欢坐到电脑前翻看着早上拍的照片,脑子里突然跳出嘉昱刚才的话。
千鸟渊,灯火、夜樱与小舟,她也曾想带一个人重游。
那张桌子传来两个人爽朗的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瞟了他们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屏幕上。
定妆照中的嘉昱已经完全呈现了向城的状态,嘴角的弧度桀骜,带了一丝丝曾属于优等生的书卷气。她想到,嘉昱应该没有好好读过书,但又不太像从山里出来便没上过学的样子。
迟欢的目光又朝那一桌飘了过去。
好像……有个问题。
嘉昱不像多数演员皮肤那样细致,还晒得有些黑,先前她便忽略了这件事。现在粉底提了个色号,他就显得过于漂亮,与伍悦坐在一起,光芒全在他身上。
正式开机得改改。
迟欢往下翻着照片,身边突然多了压迫感。
她稍抬头,正对上那双清黑的眸子,莫名其妙就定了一下,好像他瞳中有漩涡。他右眼下靠近睫毛的位置有颗很小的痣,不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会注意到。
好像太近了。
迟欢把脸转回电脑屏幕上,“伍悦怎么样?有感觉吗?”
“嗯……”嘉昱站直了身子,“有点像她。”
迟欢没听懂这句话,但嘉昱已经插着口袋朝影棚外走去了。
☆、第 5 章
除夕那天的清早,迟欢被一个电话叫醒。
来电显示:迟海静女士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年夜还是到家里吃顿饭吧。”
电话里的声音丝毫不像八年没联系过的样子。
迟欢清楚记得迟海静一边在出生公证上签字,一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手续归手续,我没你这女儿。”
那时她不吭声,拿上文件便出了公证处。解释的话说过,所谓的家人不信,不丢他们的人便是。
这会儿不知是被时间冲淡了,还是母亲年纪大了,竟想到叫她去团年。
*
下午五点,迟欢到了那座胡同里的四合院。院墙上的枝藤是衰败了,看起来却和当年一样,仿佛年月并未让它们疯长。
她站在院门前犹豫了会儿,街坊大爷拎着鸟笼唱着曲拐过来,一见她,怔怔站了几秒,好像有点尴尬似的转身又消失在了那个拐角。
迟欢不知该不该叹气,这些年过去,她还是个耻辱。
当年许志宏的太太骂上门来,闹得整条胡同人尽皆知,她百口莫辩,干脆离了家。后来她有点后悔,在别人眼里她是逃走的,这一逃,事实便钉死了。
她叩了门环,没人应。里面电视的声音在外面都能听见,大约这敲门声被盖过了。她翻开通讯记录,回拨了早上的电话。
迟海静还在做饭,是继父来开的门。
“来了啊。”他的表情和那大爷一样尴尬。
迟欢淡淡嗯了一声,随他进了院子。
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周梦遥今天异常热情,先是去给她泡了杯茶,乖巧往她身边一坐,叫了声:“姐。”
迟欢微皱了皱眉,从前一起生活的那六年,这小丫头片子一直趾高气昂叫她:“迟欢!”
“之前你生日我就说叫你来着,后来怕你忙就算了。最近是不是特忙啊?”
怕她忙,这种说辞,问一嘴能耗多少工夫。
“还行。”
迟欢感觉到她在酝酿什么,故意答得简短,定神看她想翻什么花。
但周梦瑶又扭捏起来,见她冷淡,干笑了两声,进厨房找爸妈去了。
等到天黑透,年夜饭上了桌,那一家三口互相使着眼色,好像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如今城市里不再有爆竹声,在这气氛诡异的家里更是一丝年味也没有。
不该来。迟欢想着。
晚会的声音把这沉滞打破,迟海静终于笑了一下,“欢儿,回来这么久忙啥呢?”
家里有个天天泡在网上的女儿,迟欢压根不信前段时间的热搜他们能不知道。但她还是答了:“筹备新片儿呢。”
迟海静看了眼丈夫,“噢,挺好的,演员都挑定了没?”
“嗯,定妆照都拍完了。”迟欢故意把头扭向了电视屏幕。
那大型歌舞的配色极难看,桃红是最廉价的饱和度,好好的湖水蓝搭了条绿绸子。灯光打在那些小姑娘身上,亮片一闪,梦回上世纪的舞厅。即便造型丑成这样,年轻舞者的脸看起来还是水灵光鲜。
三个人在耳语什么,她把脸转回来,他们停了话头。
“呃……那什么,你妹妹现在读了个表演学校,你那儿……”
迟欢目光刚扫过去,迟海静闭了嘴,又一脸为难地看了眼她丈夫。
这个女人,打从迟欢有印象起就是一直依附着丈夫,从前对她爸是,现在也一点儿没变。
“我那儿角色满员了,倒是能塞群演,不过委屈梦瑶了吧?”
迟欢看着母亲,目光一转,落在周梦瑶脸上。
这小姑娘不大会藏表情,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群演还不如不演。”
继父推了推迟海静,她道:“还是那会儿那个戏的话,梦瑶年纪正合适。你们现在就公布了一男主,女主还能换的吧?”
迟欢简直想笑,大年夜为了塞个人把八年多不问死活的女儿叫过来吃饭,竟还能厚着脸皮把换女主这种事儿说得如此轻巧。
她扬了下唇角,“电影学院戏剧学院我选了一圈儿一个都没看上,梦瑶读的是哪家表演学校?”
“大过年的你说话至于这么难听?”周梦瑶憋不住了。
迟欢放了筷子,平静又诚恳,“我是真不知道你读的哪家,随口一问,难听在哪儿?”
难听在哪儿,自己觉得学校说不出口,问一句便觉得是刺耳嘲讽。但迟欢的确是在嘲讽,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掂量自己就敢撺掇她妈提这话。
周梦瑶低了头,唇缝里挤出非常小声的几个字:“不要脸。”
迟欢冷笑,这话她从前听得多,但此时尤其想把这话送回给周梦瑶。她最后瞟了眼迟海静,这女人一声没吭。
是她想错了,团年,不过为了拿这“年”字提醒她——人该为家人做点什么事儿。她不肯做,便是她不懂事,她该自觉离场。
*
梁若玲为她开门时什么也没问,家里饭桌添了个座,迟欢没什么胃口,夹了几筷子便撤到了沙发上。
两位老人兴致盎然地看着小品,迟欢看得意兴阑珊。
梁妈妈突然开了口:“你说你俩这年纪也不小了,都没想着结婚呢?”
梁若玲睨她一眼,“您又来了。”
“嫌我叨叨。你这男人婆没人要,咱欢儿多标志啊,你瞧你给起的这头。”她笑。
“这您可错怪我了,谁有她倔啊我能给她起头。”
梁若玲放下一盘水果,拉了迟欢上阳台抽烟。
今晚星星难得亮堂,禁了烟花,除去免了耳朵受折磨,便只剩这点好。天边没什么云,城市里灯火辉煌,楼上楼下麻将电视欢声笑语极热闹,这天应该是个好日子。
让她陪,梁若玲却没说话,直到抽完一根烟,回头看了眼笑得捧腹的爸妈,压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还过不去?”
“什么?”迟欢装傻。
梁若玲无奈地摇摇头,又点了根烟,轻吐了两个烟圈,“这么多年了,过得跟找不着对象似的。”
“你自己一不想找对象的人,跑来说我这个。”迟欢轻笑。
“我俩是一回事儿么,你这就是放不下,真懒得骂你。”
“没骂过似的。”
那时候迟欢一滴眼泪也没流,起初状似平静,梁若玲还有点慌。后来她开始回回宴会都醉酒,有一次刚刚酒醒,梁若玲劈头就是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