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至不觉迟[娱乐圈]+番外(25)
当晚的戏拍到深夜才收工,其余人收拾着器材道具,迟欢坐到沙坡上抽烟。她发着呆,远处那座岛在夜里的轮廓像湖中蛰伏的巨大水怪,夜风漾起的波澜使那片黑影显得蠢蠢欲动,好像随时都要吞没人间。
一只手突然拿过她手里的烟,吸了一口,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迟欢转头,“不是说好不越界了么?”
“不算越界吧,这是向城会干的事儿。”他带着北方口音,状态还没从戏里出来。
“那你猜错了,这是苏焰会干的事儿。”
迟欢与姜宇在一起时还不抽烟,第一次的确是在这儿。
姜宇刚点上烟,迟欢一伸手拿过来,抽了一口抱怨道:“这味儿够呛的,你也不怕毁嗓子。”
姜宇揉了揉她的头发,把烟拿回去,“本来就没想着一直唱歌,一个人的时候不抽烟烦得慌。”
“你再说你是一个人。”
“那我还能变条狗啊?”他故意不解她意思,见她瞪眼,才笑着把她搂过来,“是打算戒了,有媳妇儿了心里就没空过。”
但后来姜宇没戒成,因为迟欢也开始抽。他们每次做完都会靠在床头一起抽同一根烟,好像完成这件事才是个结束。她与他在一起时远不如去美国之后抽得那么凶,但从那时到现在她都只抽这一个牌子。
嘉昱笑了一声,把燃到滤嘴的烟碾灭,“你改动了这么多,向城和苏焰早就已经不是他和你,现在我才是向城。”
“随你怎么说,反正开机了你得听我的。”
他低着头,很小声,“我什么时候都听你的。”
迟欢没答话,扔下他回到车里。夜晚的风刮过路边的树发出怪叫,那些树在车灯的光亮中张牙舞爪。迟欢搓着手,又望向窗外。
黎襄递上保温杯,“诶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湖边儿风大。”
*
第四日补完一场白天的戏,整组转场回到抚仙湖。也许因为拍的是电影中的最后一幕,组里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一种杀青似的氛围。
有人在议论着晚上聚不聚餐,制片主任刷着手机笑,“今儿拍完都不知道几点了,这小破地儿难说还有没有店开着。”
这是一场大夜戏。
剧情里向城在白天的摩托车赛中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冠军,夜晚带着苏焰开了60公里来到他们两年前曾到过的地方。此时的向城已经还完了父亲欠下的债,毕业前夕的苏焰刚刚收获专利奖项,两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写下剧本时的迟欢也是如此憧憬着未来,那时的他们都正逐步向上攀登,山顶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们都没想到,故事下一幕会是突发的泥石流瞬间淹没眼前的路,让他们一同坠入深渊。
嘉昱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但今晚的戏里他全程戴着头盔,并不需要像前几天那样花很长时间上遮瑕。
拍摄开始。
摩托车停在路边,两个人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时隔两年,故地已经建起了景区大门,夜里无法再进入了。
苏焰跳下车,往前跑了几步,头盔里露出的半张脸上透着失望。
向城一条腿撑着地,在后面对她挥手,“走!咱玩儿点别的!”
苏焰的失望在转头的一瞬变作春风般的笑容。
时过境迁,爱人却还是那个人。迟欢看着特写中两个人的眼睛,羡慕极了向城和苏焰。故事里的他们能这样永恒下去,爱人就站在面前,所以眼里能有那样溢彩的光芒。
苏焰重新坐上摩托车的后座,车驶出镜头。
“Cut!这条过。”
嘉昱把摩托车开回来停在导演棚前,拉着黎襄说了句什么。黎襄往这边看了一眼,进车里拿了一板润喉糖过来给迟欢。
“今儿喊太多了吧?”
白天拍的那场戏在闹市,当地找的群演总有人望向镜头,迟欢发了一通火。但刚才声音的沙哑,只是因为有些哽咽。
她嗯着声,拆了颗糖放进嘴里,微酸的柠檬味混着凉意,激得她微微一凛。
工作人员卸着设备往摄影车上装。一会儿的那个镜头全程跟车,时长不短,迟欢没有把握一镜到底,只能从两个机位中拆出好的片段。
原剧本中这里有一场真正的烟花,但九年过去,这片区域成了生态保护区,他们预算不够,许可难批,便改成了手持烟花。
迟欢觉得这样也好,从烟花棒开始,以烟花棒结束,也算是画了个圆。
有人在休息,有人在准备,摄像过来打了声招呼,拿走了迟欢桌上的素描本。
黎襄与场记扯着闲篇:“欢姐特喜欢林奇,为个电影搬家的也没谁了。”
迟欢暗笑。三年前她攒下笔钱,第一时间在穆赫兰道买了幢房子,本想住在影城附近的黎襄很是失望,逢人就说这事儿。
但黎襄不知道,迟欢买在那儿并不是因为那部电影,而是因为那段山路像极了他们曾在午夜狂飙的场景。
那个夏天迟欢在海西跟着师哥拍一部纪录片,姜宇刚结束第一场演唱会,向公司告了几天假,悄悄飞到德令哈去见她。
那时的姜宇已经有了些名气,他们要避着熟人耳目。迟欢在夜半溜出酒店与他去吃炕锅羊肉,借了录音师的摩托车去接他。
吃饭时姜宇嘲笑她车技,她反驳:“在市里能开出什么花儿。”
姜宇看了眼时间,“一会儿吃完了哥带你飙车去。”
那晚他们开出了城,开上山路,车灯所及不见人影,只能隐约看见大片的胡杨、断流的湖泊和裂开的土地。
迟欢这才敢放肆说话,“你这会儿比在台上帅点儿。”
“我一后脑勺对着你你也说得出口,看我演出了么你?”
“看了,你还跟钟子峻特深情地唱我爱你。”
他看着后视镜中的她笑,“我们家欢儿这是吃醋了啊。”
迟欢不屑,“我那是让你俩恶心到了。”
“那给你来一更恶心的。”
“什么?”
他冲着前方大叫:“迟欢!我爱你!!!”
迟欢把脸贴到了他背上,心中滚烫。他们只能在这深夜无人的公路上呐喊,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爱意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天地里,仿佛被全世界听到一般。
“导儿。”伍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那些分镜都是您画的啊?”
“嗯。”迟欢抬起眼,发现嘉昱又跟在伍悦身后。
伍悦趴到桌上,“您这都能出画册了,我听敏姐说您研究生在哥大读艺术史。”
迟欢笑了笑,假装喉咙不舒服,喝了口水。
她知道奚敏不是爱主动说什么事儿的人,能聊起这个,必然是伍悦问的。换作之前,她会把这理解为一个演员想要了解导演,现在伍悦对她的一切打听她都觉得可疑。
嘉昱适时岔开了话,“导演什么时候有空也画画我们吧。”
“杀青礼物。”迟欢说。
“导儿!这边好了!”摄像叫道。
迟欢放下杯子,重回工作状态。
走了几回戏,人员就位,机器开始运转。
苏焰点燃了手中的一大把烟火棒,银花在夜幕中飞起来,在疾驰的风中像漫天流星坠落。一辆车,两个人,爱意在夜色中燃烧。路灯照亮了爱侣的眼睛,满屏皆是炫目的光点。
中间跟焦卡了两次,补过虚掉的特写,重新等了烟花燃到的位置,又从最后几句开始。
伍悦接了句词:“但你获奖感言也太简洁了。”
“因为想说的都不能在台上说。”
“比如呢?”
“主办方不靠谱,自己队友别我车。”
伍悦大笑,“赢了场比赛就想说这些?”
“还有一句……”
嘉昱微笑着朝前开,迟欢紧盯着大监。他突然闭上了眼睛,迟欢的心揪了起来,夜半的公路虽然无人,车速也不快,但这举动仍然太危险。
她刚要叫停,却听他喊道:“我!爱!你!!!”
他的尾音中睁开眼,全景画面里那辆车缓慢地渐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迟欢松了口气,朝对讲里喊了声Cut,坐了下来。这一条其实拍得很完美,但她仍然后怕。那六秒钟稍有偏差便是严重后果,这孩子也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心里没数。
等到所有人回来,迟欢把嘉昱拉到了一边。
“你刚才怎么回事儿?撞了怎么办?”她语气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