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不甜(30)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进了屋, 还顺手带上了门。
孤男寡女,羊入虎口。
温甜差点跳开, 伸手指着他, 开始结巴:“你你你想干什么?这是在我家, 别,别乱来。”
姜时衍拉住她的手, 顺势往怀里一带。
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按住她的后背,稍稍一用力, 她便挣扎不得。
温甜无处安放的两只手抵在他胸口, 还在垂死挣扎:“别, 别……你回去吧。”
他真的是刚洗完澡, 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香。
与她脑海中的画面有一瞬间的重合,她紧张得脚趾都蜷了起来。
姜时衍下巴搁置在她头顶, 声线低沉:“我只是想抱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
他说的光明磊落,倒真像是她自己多想了。
温甜无话可说,默默脸红。
室内安静至极,温甜甚至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以及自己的心跳。
姜时衍静静的抱着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都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偶尔轻抚她的头发,像是安慰。
她能完全感受到他的温柔。
“是我不好,夏一那些事情,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姜时衍忽然没由来的一句,说得温甜一怔。
良久,她双手垂在身侧,头静静靠在他胸口上。
她很清楚,其实不是他的错。
是她情绪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和普通的女孩不一样。
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就会触发她的应激反应,只要她想把自己保护起来,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控制。
原本几年没再崩溃过,她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可她没想到在遇到爱情的时候,猜忌居然也成了□□。
今晚有无数个瞬间,她回想她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觉得心里有愧,所以才下意识想去纵容他。
比如——
口口声声说,他只是想抱她的姜时衍,隔了一会,又提出下一个无理要求。
“可以亲你么?”
“……”
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
温甜说不出可以,又不忍心拒绝他。
姜时衍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可以么?”
炙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几乎在凑上去一点便能亲到他。
温甜心尖轻颤,闭了闭眼,声音小到听不见:“就,就一下。”
姜时衍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下,蜻蜓点水般。
她心里那只小鹿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复活,又开始到处乱撞。
姜时衍笑着看她。
小姑娘紧紧闭着眼,浑身紧张到僵直。脸上一片红晕,连耳垂都红了。
和前几日的冷淡截然不同。
就好像她去北极转了一圈,回来时透着冷气,只有他用拥抱才能融化一样。
“喝点水么?你快熟了。”
“……”
温甜双手掩住脸,后退一步:“你该回去睡觉了。”
“想和你一起睡。”
!
“不行!”
她睁大双眼,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样,拒绝三连。
“不方便。”
“在我家,不好。”
“会被发现。”
她一脸认真,就像害怕被抓早恋的三好学生,姜时衍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为了缓解她的疑虑,他向她保证。
“只哄你睡觉。”
“不行。”
“我什么都不做。”
“那也不行。”
“你睡着了我就走。”
“……真的不行。”
姜时衍叹了口气,一脸失落。
他作势要出门,背对她时还丢给她一句:“原来你还是没原谅我。”
“……”
愧疚感又开始作祟。
温甜红着脸揪着他的袖子,视死如归:“说好了,我睡着了你就回去。”
—
温甜躺在床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尖俏的小脸。
姜时衍只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掌一直附在她的头发上,一下一下轻抚,温柔至极。
这让她怎么说?
他真的是来哄她睡觉的,流程走的不错。但处在这种情况,就不可能睡得着。
温甜闭会眼睛,就要睁开一只偷瞄他一眼。
反复了几次,姜时衍停下手中动作,侧过头审视她:“不睡?”
她如实回答:“睡不着。”
“还需要我给讲故事?”
“……也不用。”
姜时衍看了她半晌,忽然问她:“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
话题触及敏感领域,温甜脸红预警。她把被子蒙在头上,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真的开始认认真真给小姑娘讲起了故事。
从出生起,姜时衍总是备受关注。他的父亲是上市公司的老板,母亲书香世家,温婉大方。
在别人眼里,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姜家少爷,家庭和睦,一生都将衣食无忧。
但没人知道,姜家一直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姜时衍的父亲姜树恒,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尤其在喝醉酒后,凶残的一面暴露无遗。
姜时衍作为家中独生子,成了唯一的发泄工具。
成绩不理想要被打,出口顶撞也要被打。
母亲为了保护他,总会在姜树恒醉酒后,把姜时衍藏进衣柜里。
衣柜里漆黑一片,衣柜外是姜树恒的怒吼。
这一切都成为了他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给他无尽的折磨。
他便有了个很可悲的弱点,怕黑。
后来他变得越来越孤寂。他经常穿着连帽衫,把自己套在里面,感受不到外界的目光,让他更有安全感。
大部分时间里,他沉默寡言。
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冷漠和厌世,像一块被泡在脏水里的冰块,常年不化。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温甜。
那个又软又甜的小姑娘,总是抱着兔子玩具围着他转,一声一声地喊他:“时衍哥哥。”
他从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姜家人看好的儿媳妇。
叛逆使然,她越乖,他就越想欺负她。
她越缠着他,他就对她越冷淡。
相处一年多,他无数次把她惹哭,又毫无愧疚之意。
让他完全改变心态的还是一个下雪夜。
那年他十一岁。
姜树恒再次喝醉,拎着棍子和卷子来找他算账。
姜时衍坐在书桌前,怕到手脚发凉。可长久堆积的恐慌和不满,使他勇敢顶撞了姜树恒。
姜树恒把他打出了家门,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有种你一辈子都别进家门。”
母亲躲在门后看着他哭,又无能为力。只能偷偷打电话给别人求助。
姜时衍头也没回地离开。
他穿着单薄的毛衣,一步一个脚印,行走在大雪中。
腊月最冷的时候。
他很快便冻得浑身麻木,四肢僵硬,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一样疼。
晚上十点钟。
南庭一号里的路灯在大雪的掩盖下,显得比以往要昏暗。
姜时衍蹲在一棵树下,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周围没灯,他下意识认为这里是安全的,是姜树恒找不到的地方。
雪花砸在少年发红的鼻尖上,他却早已感觉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几乎要在寒冷的夜中昏昏睡去。
耳边忽然听到温甜的声音:“时衍哥哥?我找到你了。”
姜时衍费力地抬起头。
小女孩手里打着兔子形状的灯,把他周围的黑暗全部照亮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刻。
温甜小脸冻得通红,却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跟我回家吧。”她伸出一只小手。
姜时衍也伸手,可他僵了,根本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温廷锡把他背回了温家。
吃药、泡热水澡。
温家上上下下都在照顾他。
他好像在寒风里待了太久,只要一点暖意就能将他融化。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室内灯光温暖明亮,姜时衍眼眶一热,倔强地没哭出来。
后来,温甜敲开了他的房门。
她把那盏亮着的兔子灯放在他床头,学着大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
她身上是一股奶糖的味道,连说话都软软的:“今天跟着爸爸去找你的时候,我把新学的二十六个字母背了一遍。背到Z的时候,刚好找到你了!”
“所以,以后如果你再离家出走,我数到Z你就出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