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稳,闻母略有些窘迫地咳了咳,见闻父凛冽的目光,只好沉下心来,耐心道:“瑶瑶,今天是妈的错,妈本来想着借家宴把梁太太的儿子介绍给你,哪知道你哥也想在家宴上把傅丞砚介绍给我们认识,就这么……撞上了……”
话语落入耳中,闻卿瑶眼底一颤,手攥得更紧,直到手心发疼才缓缓舒展开,“我哥想介绍傅丞砚?”
这跟黄鼠狼给鸡拜年有区别吗?
她不太信,于是抬眼去看闻父。
老花镜后的眼睛给予了肯定,没有多余的视线,只有坚毅的目光。
回想起当时在利布斯坎,闻枫没少给当地民众捐赠物资。以他的手段,想知道傅丞砚在那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许从一开始,闻枫就知道是傅丞砚把她从海上救了回来,否则按照自己对亲哥哥的了解,早就一架飞机飞过去把她接回来了。
闻母暗戳戳地打量着女儿,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闻父,错开了话题,问道:“瑶瑶,你晚上吃了吗?”
闻卿瑶收回思绪,摸着阿呆的狗头,“吃了,在他家吃的。”
“他家?”闻母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毕竟自己之前硬生生拆散过他们,不由忧心忡忡问道:“他父母对你好吗?”
闻卿瑶尴尬摇头,“他是单亲家庭,没见过爸爸,他妈妈也去世好几年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闻母忽地拍了拍腿,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笑靥藏不住地咧嘴道:“那就太好了……”
“?”
“……”闻父抬手,捂着嘴重重咳嗽了一声。
仿佛尬出了天际,闻母反应过来,收敛着说道:“妈的意思是,这孩子这么可怜,人还这么好。”
闻卿瑶:“……”
闻父摘下老花镜,捏了捏眉骨,朝闻卿瑶说道:“你先回房睡觉吧,改天带他来家里一趟,或者我们再出去吃一次。”
这话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甚至不用揣摩就能知会。
但是闻卿瑶根本无法相信从来不松口的爸爸会突然做出让步,她先是一愣,诧异了几秒,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不反对吗?”
闻父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眼中原本的锋芒早已敛去,“瑶瑶,爸这些年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总觉得你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好,却没想到……”
闻卿瑶和闻母同时问道:“什么?”
母女俩相视一眼,又不自然地转移开了视线。
闻父继续道:“你是一个人有追求有目标的人,如果你以后想要做什么,甚至再跟他回到战地,我也同意。”
说着,他微微欠下头,从眼底深深看了一眼闻卿瑶,“爸爸欠你一个道歉。”
一长段话,像是攒了许久一样终于说出了口,压抑的心情忽然开了个小窗,闻卿瑶轻轻呼了口气,红着眼睛咬着下唇,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没忍住,眼泪噗噗地掉,像只猫一样,小声问道:“爸,我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吗?”
闻父还没答话,而那边熟睡的阿呆就因为闻卿瑶腾然离开,猛地惊醒了。
阿呆兴奋地摇着尾巴就往她身上扑,扑着扑着又开始在她身上嗅嗅闻闻,叫得越来越激动。
闻父拍了拍女儿的背,“明天你带阿呆去见见他吧。”
闻卿瑶一听,踮脚用力抱了一下爸爸,“谢谢。”
又弯下身搂了搂阿呆,便拿上手机和包往楼上跑去。
刚到拐角口,闻父又喊住她:“瑶瑶。”
他挪开视线,“下次回来,先在他那洗个澡吧……”
“?”
“咳……阿呆叫得我耳朵疼。”
闻卿瑶:“……”
第54章 父母是祖国,小姑子是部……
第二天, 闻卿瑶几乎是随着阳光东升起了个大早。而阿呆似乎也有预料,尚早地就睁开了眼睛,舔着她的脸, 催促她起床。
拉开窗帘,旭日柔和地萦绕在脸畔, 把一丝浮光轻轻漾漾洒入了房间里, 连带着整个人都是温暖的。
南城的夏季又来了。
-
红色的跑车停在小区门口。
闻卿瑶提前给傅丞砚发了个信息,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复便下了车。
沿街卖早餐包子的大叔瞥了一眼,见下来个漂亮女孩朝自己走来, 穿着打扮光鲜亮丽, 眼睛都直了。
但再仔细一看,人家手里牵着一只威风飒飒的德牧,光眼神都能戳穿他了, 更别说惊人的咬合力了。
“大叔,给我拿五个包子, 两杯豆浆,三根油条。”闻卿瑶指了指台面,“都打包。”
“好。”大叔熟稔地装起袋递给她。
“谢谢。”闻卿瑶付过钱, 拎着包子就准备往小区里面走。
然而刚刚到门口, 一向听话服帖的阿呆忽地就扯住绳子往后蹿去, 兴奋得“汪汪”直叫,尾巴不停地摇晃着。
闻卿瑶用力扯住阿呆的绳子,低头拍了拍它的脑袋, “阿呆!别乱叫, 这是小区门口。”
毕竟从小在部队长大、训练有素,阿呆收敛了一下,但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尾巴越摇越快。
闻卿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头顺着阿呆的视线看去。
人行道上,男人的身影随着步伐愈渐清晰,他只穿了一条运动裤和一件黑色T恤,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跑步回来。
这个点路上的人不算多,闻卿瑶垂眼一笑,便松开了手里的遛狗绳,拍了拍它的背,“去吧。”
刚松开,阿呆就如同脱缰野马一样,风飕飕地朝傅丞砚跑去。
傅丞砚很早就看到了他们,见阿呆飞奔而来,张开双臂半蹲了下来,只几秒钟,阿呆就直挺挺地扎进了他的怀抱。
闻卿瑶收好遛狗绳,小跑过去,撅着嘴问道:“我给你发信息怎么不回?你该不会休假也要上交手机吧?”
傅丞砚没回话,因为此刻,阿呆整个狗都黏在了他身上,激动得不停地伸舌头舔着他,让他窘迫到根本没法开口说话。
阿呆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眼睛都莹莹发亮,傅丞砚摸了摸它的头,将情绪安抚下来之后,拿过闻卿瑶手上的遛狗绳,把阿呆拴好。
作为一只在部队长大的铮铮铁骨军犬,居然呜呜咽咽、眼泪汪汪。
傅丞砚哂笑道:“被你养了一年半,跟你一样喜欢哭了。”
这么聪明的狗,谁养像谁呗。
闻卿瑶踮了踮脚,盯着他,“所以阿呆退役的时候,我才申请领养它,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申请到的。”
傅丞砚:“……”
行吧,说他像狗。
他蹙眉:“别搞错了,郑淏才是它的训导员。”
闻卿瑶眨了眨眼,“但是它跟你更亲一些,有的时候,连眼神都很像。”
傅丞砚笑笑,摇摇头,拿过闻卿瑶手里的早餐,朝小区扬了扬下巴,“走吧,回家吃。”
-
阳光倾洒进来,清晨的雾气渐渐消散。
傅丞砚洗完澡出来,见闻卿瑶抱着阿呆坐在沙发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你一大早就跑出来,跟父母说过了吗?”
闻卿瑶仔细酝酿思忖了一番,这才把昨晚上的事完整地告诉他,最后她小心翼翼问道:“你能跟我回去一趟吗?”说完她立刻补充道:“你要是介怀,我让我哥别来。”
傅丞砚紧了紧手里的毛巾,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眼神微微有些凝重,但转瞬之间便又是释然,他抵了抵下颌,沉声道:“你定。”
他爱眼前的人,从犹豫不决到坚定不移,不再改变,冗长至深。
同样的,她也从第一眼开始,初心未泯,从没有变过。
闻卿瑶抿了抿嘴,垂眼拿过豆浆喝了一大口,慢吞吞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喊你老公?”
她说得极轻极轻,声若蚊蝇,几不可闻,贝齿紧咬着吸管,连脸庞也愈渐红了起来。
傅丞砚离得远,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但根据她的嘴型和表现也知道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等我休假结束,我回部队开证明。”
对啊,差点忘了,他是军籍。
闻卿瑶怏怏点头,聊了那么久,这才注意到他还没穿衣服,只在腰间缠了一条浴巾,头发也是半干半湿。
“你快去穿衣服,这个季节容易感冒。”
傅丞砚淡淡忖度,勾了勾嘴角,“自从进了军营,就没有感过冒,零下十几度,脱衣服在雪地里做俯卧撑,经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