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混乱中透露的信息。
明明制住了她却选择与危险同行,很奇怪。
赨维走在最前面带路,白羽在旁边开路,这边的路显然不常有人走动,树枝都开始长密。武力低微的蒲珥和目贞走中间,绣海跟在他们后面,白蓝和碎垠殿后。
碎垠沉浸在思绪中,习惯性地伸出手,却在半途顿住,正想收回来,少年温热的手迎上来牵住了她。
白蓝侧过头来,眨了眨眼,又若无其事地回头看路。
只是碎垠落在他脖颈的视线却清晰地看到绯色的红晕一路向上,染红了他的耳朵。
很可爱,碎垠心想。
与此同时,白蓝也在想,她看着高冷,却时不时透露着这样不相称的小动作,很可爱。
冒险小队绕着古战场外围走,越接近古战场越是阴森,但也就如此,树枝茂密,生机也不错。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动物特别少,别说猛兽,走了半天连兔子都没撞见一只。
储备的肉类前两天就耗光了,众人满心期待着猎物,眼睛都绿了也没见着半块肉。
“歇息吧。”白羽道。
“没劲。”目贞一屁股坐下来,平时打过来倒比这样单纯赶路精神。
“这儿天黑得挺快!”蒲珥如此感叹。
“借纸笔一用。”碎垠知道蒲珥有随身携带白纸与炭笔,方便随时记曲调。
蒲珥一愣,便拿出给她。心道,她会这般主动实在难得,同行了这么多天,她就只对那少年郎亲近些,平日里就一声不响地跟着,但说是高冷吧,只要同她对话总是能得到回应的。
那裁好的纸巴掌大,为方便携带是卷着放的,此时却乖巧地平摊在碎垠掌中,半点看不出往里卷的趋势。蒲珥暗暗称奇,便见碎垠捏着细炭笔就往纸上画,那图案只头了个开头就看得人头晕目眩,弯弯曲曲又极其繁复。
蒲珥视线从那残图移开,脑中还是不住翻涌着,急忙弹了几个清心的曲调冲淡脑中的画面才平静下来。静下来后又更加好奇,她难道是在画卷轴,据说封印着高阶法术的卷轴就是这样,不懂行的人看着就会被灼眼。
但那种法术道具不是该用特殊的纸笔么?
白蓝凑过来看,问道:“这是……”
“你的封印。”碎垠将几乎布满炭迹的纸递给他,“能分清这些纹路就可以取出时间元素了。”
能够进行这么精微的操作,被释放出来力量自然也基本掌控了,或许这正是忘弦的用意。
“别随意消耗,这里的时间元素都抽空了,没有补充的。”
“好,我懂的。”
白蓝细看那繁复的图案,他倒不会觉得晕眩,只是打从内心地钦佩碎垠。他只看到了一堵墙,她却看到了巨大的迷宫,那是细致千万倍的小世界。
其实白蓝完全不必如此,他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试想一个常年与海浪搏斗的人,怎么会注意每一滴水珠的走向,只要留意大致方向不出错就可以了。每一个神明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他们周围聚集着无穷尽的力量,就像一个坐拥金山的小孩,任意挥霍,直到学会控制,变着花样玩弄这唯一的玩具。
白蓝正处在这样一个学习控制的阶段,而他不但无法挥霍,还要锱铢必较。
“你说抽空了?是那个预知?”
“嗯。”碎垠语气不可避免地沉重了些。
“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起雾了!”白羽突然叫道。
“有微毒,大约是混着残留的煞气。”赨维判断道。
“不是说这里只是外围么?”目贞道。
“是啊!”赨维也只是从这走过一两次,靠着死气或是煞气之类聚集程度来判断危险,确定是否在古战场外围。
要不是确认这里不是危险范围,赨维早就阻止他们停下来扎营的举动了,怎料到天黑之后竟会发生变故。那雾是从西南边起的,而他们正是往西南方向绕着古战场走的,按理说起雾的地方更危险,更靠近古战场的中央。
白羽道:“这地方没有野兽,估计就是这雾搞的鬼,大家小心,今晚别从帐篷里出来。”
目贞问:“那守夜呢?”
“别守了。”赨维低声道,“等这雾漫过来会更毒,待在帐篷里还能抵挡一二。”
“没错,一人拿一瓶解毒药剂现在就进去待着吧。”白羽从空间吊坠里拿出药剂分给大家。
其实这只是自我安慰而已,怨毒和煞毒不是寻常的毒,解毒剂也不是万能的,只能尽可能地不让□□受毒素侵害,意志坚定地抵抗影响。
作为队里仅有的女性,碎垠和绣海自然是同个帐篷的。此时尚早,碎垠坐在一边,绣海坐在另一边,隔着两尺远各自静默无言。为了不让雾气渗透进来,帐篷还临时加工了一番,里面是又闷又热,但从她们身上却完全察觉不到这点。碎垠自是不用说的了,绣海初初在那里坐着还算乖巧,后来就开始渗着凉气,鬼气森森的。
原本碎垠觉得绣海是转化中的冥族,现在看来她是早就转化完成了,只不过平时表现的是较无害的形态。
什么在琴音下恢复正常都是伪装,不过气息稳定下来却是真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绣海终于有了动作,她要拉开帐篷。
碎垠拽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没感受到多少力道,但就是挣不脱,绣海挣扎到手腕发红终于低声开口:“我不能留在这里。”
绣海那长长的没过眼睛的刘海从始至终都没有收回去。
“我知道白羽哥是好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天我听到了,赨维叔想扔下我,白羽哥却要送我回去……他是好人,呵……要是……要是……”
绣海“要是”了很久,呼呼地直喘气,良久才缓了些许情绪。
“你也不想他们出事吧!我浑身都带怨毒,你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我……”
“我走了是最好的,你们也不用再顾忌我,爱去哪去哪……”
她知道的,她对这个小队来说只是个外人。她虽然来得早,看似融入这个小团体,却始终游离。大家很热情,同样也很客气。哪怕是加入没几天,武力低微,同样被保护的蒲珥也比她重要。
但、哪怕是个外人,也很温暖。
绣海说了一堆,碎垠始终无动于衷,最后她实在没辙了,丧气道:“我想留在这,这里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离开渔村后我就再也无法回去了,那只是个借口。”
“什么?阿绣走了!”次日,收拾好东西正要启程,白羽清点人数才发现少了一个。
碎垠点头。
尊重一个人就是要倾听对方的心愿,但仅仅是倾听而不是替对方做决定,忘了是什么时候,忘弦这样同她说过。所以,当绣海说离开是为了大家时,碎垠没有理会她。也因此,当绣海说她想的时候,碎垠便没有再阻拦。
“怎么就让她走了呢?”白羽语气间带着担心与焦虑。
就在此时,赨维突然对白羽训道:“你别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人家都放过我们了,你就非要杀个你死我活才明白么!”
赨维一向低调,极少参与众人的闲谈,要不是有个指路的功能,他简直能潜伏在一旁当个背后灵。碎垠的低存在感是因为属性,当意识到她,她便无处不在。而赨维的存在薄弱是有意为之,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生存手段。他总是冷漠地旁观,仿佛置身事外,只有此时情绪暴起流露才知道他对这支不着调队伍的在意。
因为旁观,只有赨维注意到了白羽质问时碎垠那微弱的无措,注意到她这一路上的微小改变。
碎垠比他更冷,更没有人气,赨维自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哪怕是加上从乱葬岗里拖回来的救命之恩,也把他们当做空气。
对某些人来说,微小的转变也是巨大的。
他也是冷冰冰地,相处了很久很久才掀开保护的外壳。
他观察得很准确,她不知该如何拿捏分寸,以往她只要不崩自己的设定就好,不必管他人如何。
她是神,不是人,关注的在乎的与他们完全不同。只是白蓝在乎他们,所以他们的话语才会对她产生影响。
目贞举起手,犹疑地问:“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阿绣放过我们?她一个弱女子!”
赨维将目贞拽到一旁给他解答。
听完,目贞一副世界颠覆了的震惊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