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忽地发觉,她虽不曾主动,但从未拒绝过他的请求,无论是占地盘,打架,还是看风景。
“那不会是我们的未来。”忘弦听到那时的他这样说。
忘弦从看到那银色的护罩起就隐隐有猜测,而后不断牵扯的因果和灰团的表现更是证明了这点,一般的攻击根本不会涉及因果,那灰蒙蒙的光团根本就是平行世界的空间神,还携带着那个世界的时间之力。
只是那稍微触碰就弥漫的因果是怎么回事?难道世界法则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个同样的神?
它为什么会仓皇逃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攻击生命……
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那些力量你都吸收了?”
就在此时,她一改那副精气神十足的状态,看过来的眼神猛然失去焦点,这次她连身躯的掌控也失去了。他连忙扶住她,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她就脱离了失神状态,银色的眸子仍旧淡漠,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地回答:“是世界吸收了。”
这意味着力量的天平更加倾斜了,那之后她失去意识的频率更高了,从五五,变成三七,甚至二八。
庆典推迟了两个月,最终还是举行了。刚刚结束战争的人族和魔族被兽族和海族分开,坐得远远的还在互瞪,每轮表演都在较劲分个上下,倒是神祇本尊平和了些,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碎垠在露台上坐着,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个小球,这是忘弦送她的礼物,说是庆祝跨纪元。
楼下是海族的舞台,她本是在欣赏表演,但一直在晃神,看得断断续续,体验极差,干脆不看。
忘弦坐在她身侧,忧心忡忡。
那两个小球是他仿照灰团的力量结构,将空间元素和时间元素以特定规则组合在一起,要时时不规律地转动才会保持柔和的波动,否则就会变成极其危险的信号。
何为自我,就是思考,如果思维静止,自我也将消失。
好不容易转好的状况,又回到原样,甚至更甚。
忘弦将她唤醒,她醒过来,眼里却没有任何波澜。他知道这是她一贯的表情,还是不由得想,万一哪一天忘了回到他身边,如果有一天不能将你唤醒,再次归为元素,他该如何呢?
“进去吧。”他说。
她微微点头,依言跟上。
生命神正端坐在木雕茶桌后沏茶,每次聚会生命神的茶总是不能缺少的重要部分,见他们进来,微笑着问:“表演精彩吗?”
他随意应了声,坐下来,发现她还站着,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她被元素球惊醒,然后若无其事地挨着他坐下来。
他根本没有看表演,她就是最好的风景。
歌舞声中,光明神和黑暗神又吵起来了,似乎是在争论谁是信仰更高,拉着生命神做见证,又过了会儿生命神走过来,看准一个她醒着的时机道:“这个世界越来越热闹了。”
“嗯。”碎垠点头认同,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要不也创造个种族出来热闹一下?”
“麻烦。”
生命神笑了笑,“也对,你们有海族就够了。”
“嗯。”碎垠点点头,这次清醒的时间意外的久。
此时,忘弦收到了生命神一个宛如看笨蛋的眼神。他听着她与生命神断断续续地聊天,忽地有些不忿她的注意力被别的神拐走了。他不是不清楚与她互动可以让她集中精神,只是她本质就是空间,安静的放置会让她舒适,所以她奢侈地用清醒的时间放空他也不阻挠。
他想给她更多的选择,而不是无休止的忙碌。
“新纪元的名字最后定的是什么?”他插话。
生命神看向另一边的光明神与黑暗神,笑道:“还没争出来。”
他们三个都无所谓,这纪元命名就成了那两个幼稚鬼争夺的玩具。
忘弦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由莞尔,“你来取吧,我们三票,他俩争不过的。”
生命神乐了,抿着唇点头,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初生纪。”
说完,她转头看向碎垠,问:“这个名字怎样?”
碎垠一副刚回神的样子,茫茫然地重复道:“名字?”
“对!新纪元的名字是初生。”
她却道:“我们还没有名字。”
闻言,他和生命神都愣了,确实他们没有名字,相互之间都是以属性称呼的,信徒们也是叫某某神或者吾神,久而久之竟忘了这茬。
“那正好,我们趁现在也取个名字吧。”生命神笑盈盈地提议。
名字是很重要的,如影随形,太过紧密甚至会被忽略掉,看似没有什么效力,但其本身代表的就是羁绊,各种各样的关联都是都过名字缔结。
生命神本来是想与她约定下个纪元下下个纪元也一起举行庆典的,没想到竟是她先提出了更有效的方法,再也没有哪个约定比名字更有约束了。
她看向身侧的时间神,轻声念道:“忘弦。”
“在。”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呢?高兴呀,感动呀之类的感情满溢出来,忘弦紧紧抱住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
他已经做好了无论多么奇怪的名字都接受的准备,没想到收到的是另一份惊喜。
忘弦,要忘掉的是哪一根心弦?
如同走到尽头,陷入无望的时候,突然地给予希望,引诱着无穷无尽地走下去,一直……一直总是这样,太过狡猾了!
本来以为不会被注意到的,自己的忧心与焦虑,原来是被看到了的啊!
“你的名字……也让我起,好吗?”
察觉怀中的神袛点头,忘弦本想慎重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却太过激动与紧张竟然无法移动,只能微微挪动角度,在她耳边宣言:“碎垠。”
愿你破碎这界限,愿你不再受束缚。
他又重复道:“你的名字是碎垠。”
“好。”
应声而下的,经最高法则见证的羁绊之链层层束缚而后隐没。
第19章 心愿
尽管天赋献祭是核心,但从上古流传下来的成年仪式还是占了大部分,姑且就按来源这两部分分为成年礼和天赋献祭。
最先开始的成年礼部分由圣子主持。成年礼的流程是沐浴、请神、测体质、祝词、许愿。沐浴意味着洗去幼年的姿态从此就是成熟的灵了。这一环节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所以在大殿里的步骤是从请神开始。
请神,顾名思义就是请求神明降临观礼,花楹练习多日的神乐舞就是为了这一刻。但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的,上古之时成功的便少,现在更是不可能,因此这一环实质上是舞蹈表演顺便检验仪态,大家都心知肚明底下的法阵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木椤致完辞后花楹便立于阵中,摆出起势,一旁伴奏响起,是那首名叫风灵的轻快曲子。
根据传统,请神舞用神乐舞的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比较庄重的曲子,经过多年演变已经不拘于古曲,但欢乐如斯还是一个很大胆的突破。
旋律轻快急促,起先花楹合着拍子也十分灵动,没出什么差错,可渐渐地她竟慢了下来。
碎垠昨天才见过完整版的舞蹈,那是从头到尾都欢快着的,现在才过半,也不可能出现力尽的状况。
最后她一个急璇竟停了下来,伴奏随后也跟着中止,观礼的众灵哗然。木椤有些不安地望向祭司,白藤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花楹停下来的动作是手臂微扬宽袖遮脸,这是个非常普通的姿势,也意味着可以接下来有无限可能。她倏地抬头,嘴里竟抿着一叶子,又开始舞动。
婉转的曲调响起,祭司一个没留意手里的符纸都捏裂了。这是黑暗时期的曲子 《惶惶》。当时灵们才发现神已经离开,正是不适应惶恐不安的时候,曲子大多是呼唤神明,祈求神明归来。这首《惶惶》是其中的经典之作,倾诉久候不至的痛苦不安,尖锐地质问神消失的原因。
渐渐明白的……熟悉的面孔之下,与自己接触的其实是无比高贵的存在。她演得很好,但她演错了,阳姐姐的眼神不是那样的。阳姐姐举止温婉,眼神却与温婉不搭边,坚定到起锋角,触及那样的眼神,会觉得充满力量,无论前路有什么都能坦荡前行。
看穿伪装之后,花楹探究过藏在底下的属于神祇的眼神,很多时候得到的都是虚无,她分不清是神祇收敛得太好,还是本就如此,但有几瞬她捕捉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