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愿之间(21)

“……怎么样?我的糖不错吧!”

木椤悄然松了的半口气又梗在咽喉,梓桐大师问的应该是新给的作为贺礼的糖。那根本不可能转递给“向阳”,而这样绷紧的时刻木椤竟然还想到了一点:梓桐大师会这样专程问,那些糖说不定暗藏玄机。

碎垠瞬间反应过来跟向阳相关,视线向木椤扫去,木椤几乎想跪下来请罪。

“什么糖?我吃过吗?阳姐姐失忆了,可能没印象。”

干得好!

木椤这一口气终于舒了下来,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放松得太早。

“原来是这样。”梓桐大力拍了拍木椤肩膀,“失忆了而已,又不是没了,男子汉大丈夫用得着这样么!”

“没错!没错!”花楹在一旁乱附和。

“但是糖还是要吃的,我的一片心意,还是新婚贺礼,一定要认真的品尝。”

新婚贺礼……这是不能展开的话题,这里面代表的意味触碰底线了,哪怕只是一句应付的表演。

她体验生灵的生活研究情感是为了实现忘弦的愿望,这一份迟了很久的礼物。送礼物的目的是让收礼的一方开心,如果在准备礼物的过程中让他不愉快,本末倒置,就太可笑了。

碎垠训练木椤让他抽不开身也有避免这种情况的意思。

“贺礼还是放到正式的仪式里吧。”碎垠瞥了一眼木椤。

木椤连忙接话:“是的,大师你还没错过成契仪式。”

这话一出,木椤便知道话题的糟糕走向还未逆转,连忙抢在梓桐开口之前寻了个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想定制糖果!”

闻言,花楹也插话,兴奋道:“我也要定制,三年份的!”

碎垠的视线重新落到一颗颗如同琥珀般晶莹的糖果上,经过这一插曲,她暂时失去了品尝糖果的兴致。

在糖果屋里,每一次呼吸本该是齁甜的,碎垠却闻到了一种涩涩的酸。

空气中明明没有散发这种气味的分子。

糖果啊……

第17章 神忆1

厚重的窗帘过滤了本就柔和的黄昏光线,寝殿内一片适宜睡眠的昏暗。沉眠的神祇依旧闭着双眼,长睫投下阴影,苍白的脸呈现透明的脆弱之感。

碎垠在床沿坐下,注视着他。

他这幅人族的形态,与惯常的面容只有七分像,不过同样俊逸绝伦。

十指相扣,她无声地俯身,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想你了,快些醒来吧。

此时,乐域之外,茫茫虚空深处,无数散落的力量盘旋着,如同漫天流莹,缓慢地无声地汇聚成河,尽头是真正的成液状的长河,颜色是神秘的孔雀蓝——这是时间的颜色。在时间的本源之地,浓稠的时间元素甚至凝成砂。

时间的神祇被无尽的力量簇拥着,沉睡在此,薄唇微翘,似乎在做一个好梦。

体内可容纳的力量已经达到巅峰,但后到的元素还在堆积,只能委屈巴巴地按照他一贯幻化的华服一点点充实,先是衣料,后来繁复的暗纹也被复原,还有的代替原来的秘银发饰,绕发两圈,还点缀上细小的晶石,额前那颗被消耗掉的水滴状的时砂也有新的顶上。

神袛的梦中变换着过往的记忆,假如随意掬起一缕,每一缕都能看见碎垠的身影。一同踩过的洁白海滩、足尖在水面的轻点、倒影在她瞳孔中的繁华街道、行走时衣袂间的摩擦,坐在云端俯瞰时背脊的弧度,更多的画面是她坐在世界树的枝头往下看过来,视线相接瞬间染上的暖意与柔软。

“庆典的时间定下来了,是一个月后。”记忆里,他看完信徒呈上来的信息,侧头与旁边坐着的她说话,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不得已只能用法力在她跟前放了一朵小烟花。

她被力量波动唤醒,望向他,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茫然。

“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忽地来到他这里,坐了下来,然后就失神了。

忘弦有时候会想,能够被当成安全的场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但他更希望她不再这么不受控制地失神下去。幸好,状况在好转,清醒的时间已经占了一半。

他还要更努力获得更多的信仰之力,力量的天平往他这边倾斜,这样,她就不会再有被同化的危险了。

空间与世界的联系就如此特殊吗?他也没有迷失在时间里的风险啊?

“想听你的声音。”

她说着这暧昧的话时,用的还是一贯的语调,毫无起伏,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方才有一首将会流传千年的诗诞生了,我念给你听吧。”

他知道,她真正要听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那份流畅。稍长的失神后,她会有一段相对集中的清醒时段,相对的意思是这个时段她还会有失神,只不过是极短暂的,一瞬或者一两秒。

他与她说话时会时刻留意她的状态,在她失神的时候停止,又在她清醒的瞬间接上,这样在她的感受里就是流畅的。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不足百字的小诗,他不合断句地停了十多次,念得支离破碎。

“是信仰吗?”

“也许吧,我能看到诗,却看不到创作者的心绪。”

或许它表达的是别的感情,只是念诗的他用来传递风月,这样他就能将爱意藏在无数种理解之下,诗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庆典在岚城举行。”他转回最初的话题。

岚城是生命神殿所在的城市。

“跨纪元?”

“嗯。”

不知是谁先提出的年的概念,将之前不记年的时间称为创世纪,说现在该到一个新的纪元了,渐渐地各族就讨论起了庆祝新纪元的庆典。

她突然问:“从初次见面算起是多少年?”

“这个……”他顿了顿,真是太过漫长的岁月,即使是他一时之间也换算不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刚看到不一样的,醒来又忘记了。”

“你刚刚神游是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连失神的时候都在想他,这让他不禁有些高兴,只是不知她怎么突然就回想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意义重大的初遇其实非常普通,浩瀚的宇宙里,寥寥无几的孤独生命,理所当然地相遇理所当然地结伴。

她向来是直白的,想什么说什么,但随时的失神让她习惯不连贯的内心活动,上一秒想这个,下一秒就断掉,而后在某瞬间又续起来。要搭上她的脑回路,可不是件易事。

“明明是时间。”

即使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感叹,他还是有种微妙的自己输了的感觉。恰巧此时一个玉简极速飞来,打破这平淡温馨的日常。

他接住玉简,随意看了眼,神情变得严肃,“黑暗受伤了!”

闻言,她毫无波动,这很正常。

那种散发着圣光的玉简是光明神的手笔,打赢了就到处宣告,她的随身空间里还堆着一堆类似的胜利记录,光明黑暗各占一半。

“这次不一样。”

今早,黑暗神到生命神殿拜访,恰好遇到一个灰蒙蒙的光团袭击生命神,暂且就称它为灰团好了,黑暗神替生命神挡了一击,然而那灰团异常强大,他们联手都敌不过,黑暗神又挨了几招,幸亏光明神路过,三神合力才击退了灰团。

“太过分了!”光明神看着虚弱地靠在椅背的黑暗神,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愤怒。

碎垠看光明神这样的反应,思维逻辑产生了浅浅的矛盾,道:“你最常欺负他。”

“我都没下过这么重的手!”光明神语气理直气壮,神情里写满遗憾。

黑暗神气结:“你!”

一用力出声就扯到伤口,他精致的面容扭成一团,还狠狠地盯着光明神不放。

生命神碧绿的眼眸充满担忧,猜测道:“是新同伴?”

“很可能。”光明神点头,“对方是冲着你来的,气息也很负面,也许是相应属性的神,死亡或毁灭之类的。”

“我们之前猜测的互补理论果然是对的。”黑暗神说完轻轻嘶了一口气,“生命的力量只有我们四分之一,所以它很强。”

五位神祇的实力排行:空间神第一,光明神黑暗神次之,时间神第三,生命神最弱。时空力量相加与光暗力量相加是基本是平衡的,他们曾猜测过应该有一个同伴与生命神对应,叠加力量后形成三股平衡的力量,而现在出现的不明物种正好符合这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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