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原谅他两年前的抽身离去和了无音讯，但她说服不了自己变回以前那个不会考虑那么多天长地久, 只顾着跟在他身后, 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小少女。
她终究还是长成了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大人。
理智又冷血的大人。
她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儿来的时候, 陈星茗已经抱着抓到的娃娃站到了她面前。
一只米白色的小熊。
“送给你。”
界限不明的光影下，他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把那只小熊郑重地递到了她的手上。
周围声音嘈杂，李琦璿没有伸出手，只是静静地与它对视了半晌。
一片沉默中, 她终于接过那只小熊，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他风一样淡淡的声音吹过耳边。
“下个月，我又要回加拿大了。”
李琦璿的身子猛然一僵。
她抬眼望向他，斑斓的灯光洒落进他的眼眸，却依然照不亮他的瞳孔。
“能看到你变得越来越优秀，我真的很为你高兴，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好。”他的语速缓慢，十分有耐心，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知道，我不该拽着你陪我一起留在原地，你应该朝前走，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比太阳还要温暖。
“你值得更好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真的。”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李琦璿死死地咬住嘴唇，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完全不受控制，不争气地往下砸。
心底的那面高墙也开始摇摇欲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她怕他再说下去，她就会心软地伸出手，跟他一起走。
似乎是看出了她此刻内心的动摇，陈星茗弯了下嘴角，忽然说道：“前几天那顿火锅……其实是我和宁泽故意骗你出来的，因为我一直有放不下的私心，所以想再试一试。”
一个骗字再次唤回了李琦璿的理智。
她咬了咬牙，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愤怒地低吼了一句：“陈星茗，你真是个混蛋！”
“是啊，我就是个混蛋。”陈星茗反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别忘了还有刚才我告诉你的那些，我一直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就别在意我这种烂人了，不值得，早点儿忘了我吧。”
李琦璿的心被他这些话一句一句地划出钝痛。
她知道，这些她现在都知道了。
所以能别笑了吗，陈星茗……
她强忍着一大堆想说的话，努力陪他将这场漫长的告别进行到最后。
走出商场的时候，一阵夜风吹过，明明裹挟着燥热，却让她感受到了丝丝凉意，像是温柔的叹息。
一路上她还在怀疑，陈星茗对她说出这些话的用意是不是想打同情牌，借着她的心软再次表白，顺势进行一次道德绑架。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得不说，陈星茗这一手很成功。
她现在的心防脆如蝉翼，只需要轻轻一捅就能破灭。
然而陈星茗停驻在了商场门口，没有再陪她向前走。
“这次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表情平静认真，“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
李琦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双脚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跟她料想的不一样。
“就到这里吗？”她看着他，双眼越来越红。
陈星茗沉默下来，半晌才重重地点头：“嗯。”
一个字，就让李琦璿的情绪崩溃，泪水决堤而出，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陈星茗呆滞地望着她，溺进了她的眼泪里，他神情恍惚地抬起手，弯了弯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秒。
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触电般地收回了手，好半晌才略微沙哑地说道：“不要哭。”
声音里是终于藏不住的涩然。
李琦璿听见自己如雷鸣般震耳心跳，狼狈地后退了一步。
心口是震荡之后密密麻麻的痛，她擦掉了眼泪，逼自己说道：“那就到此为止吧。”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等着陈星茗反悔拉住她。
但他没有，面对她的这句话，他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坦坦荡荡地对她说道：“再见了，李琦璿。”
李琦璿突然不再敢看他，她艰难地背过身去，过了好久才有力气说出最后的话。
“再见……”她哽咽地说道，然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也对，她知道陈星茗不是那种人。
他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的事情，一直都是暗自舔舐所有的伤疤，然后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那种人。
他在别人的眼里一直是熠熠生辉的少年。
卖惨这种事他不会做，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之所以告诉她那些，就是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忘掉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忘掉他。
这也是她盼望的结局。
既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有什么理由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可谁能告诉她，此刻她心里涌上的那股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到底是什么？
明明她已经不抱期望了，为什么还会觉得失望？
她浑浑噩噩地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在了街角，藏在阴影处，死死地望着远处的那个身影。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像这样，偷偷守在公交车站，期待着能与少年相遇。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回头，只是眼看着少年孤独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
李琦璿躺在家里发霉，过回了她假期该有的状态，刷剧看番打游戏，混吃等死。
可惜生活没有如愿地变得波澜不惊。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她原本正在用平板看电视剧，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跳出来一条消息。
她皱着眉点开，看到是宁泽发给她的。
【宁：李姑奶奶，你就再给陈星茗一个机会吧，求求你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李琦璿看到这句话后，冷笑了一声，凉凉地回复了一句。
【之前你联合陈星茗骗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先找上门了。】
对面很快弹出来一个惊恐的表情包。
【宁：那才多大个事啊，你至于那么小心眼吗？】
多大个事？这种事情很大好吗！
况且这又关他宁泽什么事？她以前就看不惯这些瞎掺和别人感情，自以为是，指手画脚的人，就像学生时代那些看到情侣就瞎起哄的人一样无聊鸡婆。
李琦璿忍住想拉黑的冲动回了他。
【我跟他没可能了，这事你别管。】
随即对方很快发来一段话，还附带了一个音频文件。
【宁：他很喜欢你的，别那么绝情啊，你听听。】
李琦璿被挑起了几分好奇，她点开了那个音频文件，然而她拉着进度条听了几个片段后就兴致阑珊地关掉了录音。
他确实喜欢她这件事，她早就知道，所以这个录音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她垂下眼，凉凉地打下一行字。
【所以呢？你们男人真的很会自我感动。】
那边宁泽估计快急死了，几乎是秒回。
【宁：怎么能说是自我感动呢？他绝对是真心的啊，不止喝醉的时候想的是你，连你的照片也被他当成宝贝一直放在钱包里。】
李琦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口一窒。
她的照片？陈星茗什么时候有过她的照片？
他们两个高中又不在一个班，无论是班上的合影留念还是毕业照都是各自班上的人那里才有，陈星茗都不可能拿到她的照片，除非他找别人要。
陈星茗倒是用自己的拍立得给她拍过几张照片，但是那些照片毫无例外都在她这里，而且拍立得又不像普通的相机，没有数据和胶片备份，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实在想不出陈星茗手里的那张照片究竟是哪张？
她思考了好几分钟，得不出结论，只好发消息问宁泽。
【你说清楚，是什么照片？是你给他的？】
不到一分钟，她就收到了宁泽的回复。
【宁：就是你的单人照片呀，我也记不太清什么样子了！你怎么又赖我？这关我什么事，我冤枉死了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他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