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逢情(155)
他没有急着上楼,干脆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四周没有下人,他和曲怀生的交谈都不必藏着掖着。
曲怀生说:“我和梁夏准备回去了。”
儿子还小,他们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想的紧。
梁夏脾气也不好,这些天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可他觉得,就算自己不是曲家亲生的,当初欠了曲家的就该还掉。
虽然他没有去曲父的床前,但待在同一栋房子里,也算送了终。
亿城集团帮忙管理了这么久,也算还了曲洺生的人情。
此后,他可以做自己,和曲家再无关联。
曲洺生懂他的意思,也没有再多挽留,只是问:“妈那边,有和你说什么吗?”
曲怀生点点头,又朝着楼上看了眼。
曲母大概是昨天就察觉到曲父快要走了,也明白曲父一走,他们便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所以,昨晚找他说了会儿话。
无外乎其他,就是道歉之类的。
曲怀生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需要道歉,他唯一需要的就是远离这个家庭。
他对曲母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但也做不到对过去的事一点都不在意,等我回了国外,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曲母当时眼中有泪,似是极度不舍和内疚,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曲怀生想起那个画面有些暴躁,忍不住拿出烟来点了一支。
云雾缭绕里,他的声音寡淡又冷漠:“你要是能有我十分之一冷血无情,你和之意应该会幸福十倍。”
从一开始,曲洺生就对曲父曲母太纵容了。
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该由着他们干涉自己的婚姻、家庭。
可曲怀生转念又想,正因为对面坐着的人身体里流淌的是真正曲家的血液,所以才无法做到跟自己一样冷血无情吧。
他这一生,所有的柔情都给了梁夏。
对于其他人,实在是没有过多的感情了。
这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梁夏有些不满地冲着楼下的曲怀生喊:“你就坐在那里当大爷啦?上来帮我拎箱子啊!”
曲怀生深吸了一口,将嘴中的烟雾尽数吐出之后,他才起身大步朝着梁夏走去。
同时,他也念叨了一句:“回来之前就跟你说了不要带这么多东西,是你不听。”
“我就不听,你提不提?”
曲怀生:“提。”
梁夏这才满意地笑了,趴在他身上不肯好好走路,随着他的脚步一起下楼。
期间曲怀生表达了两次不满,但是梁夏毫不在意,就是按照自己的喜恶来。
曲洺生看着他俩,就又想起了秦之意。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爱很爱秦之意了,爱到不能没有她。
可是秦之意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像梁夏在曲怀生面前一样,任性地撒娇。
他看到的秦之意,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克制的。
偶尔骄纵,也都是无伤大雅的骄纵。
她的隐忍藏在骄纵的外皮下,他是到了很后面才发现。
难怪,她一直执着于离婚的事。
在她的角度看来,自己的确不够爱她。
曲洺生心里的某些疑惑在无形之中突然得到了解答,他也起了身,问道:“你们今天就要走?”
梁夏:“不,是现在。”
曲怀生随后补充了航班时间,又说:“葬礼的事你就自己安排吧,她想孩子了,再不回去,怕是要吃了我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腰间就被梁夏狠狠地掐了一下,然后用眼神问他:这么破坏我的形象,你是想死吗?
曲怀生笑笑,把她掐在腰间的手拉过来,握在手心。
同时,他也用眼神回复梁夏:想不想死,晚上再看咯?
梁夏:“……”
跟畜生比无耻,真他妈毫无胜算啊!
尤其是小叔子就在旁边,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耍流氓!
梁夏没稳住场子,耳朵都红了!
然后,她一把甩开曲怀生,跟曲洺生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跑了。
曲怀生盯着她的背影直发笑,末了抬手拍了拍曲洺生的肩膀,“我们走了。”
曲洺生:“那我不留也不送了,落地了给我发个信息。”
曲怀生点点头,随即提着箱子往外走。
前段时间他刚回国的时候,整个临平城的人都以为曲洺生疯了,居然敢把亿城集团拱手相让!
在他代为管理亿城集团的这段时间里,也有人明着暗着跟他示好投诚,意图想要洗脑他,从而挑起亿城集团的内乱。
曲母对他大概也是担心的,一开始看他的眼神,虽然歉疚,但歉疚之中总是带着几分防备。
只有曲洺生对他一百个放心。
为什么呢?
因为曲洺生说,我敢叫你回来,自然是对你的人品有把握。
什么人品不人品的,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相对而言的。
曲洺生如何对他,他就怎么对曲洺生。
再说了,他对这个城市实在是厌恶至极,绝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利益就重新留下来。
到时候,就算曲洺生不对他动手,梁夏都得把他大卸八块。
曲洺生站在客厅,一直等到外面的汽车声远了,听不见了,然后才上楼。
曲母坐在曲父的床边,躺着的人已经毫无动静了。
听到脚步声,曲母回头看了眼,微笑着说:“你来了。”
曲洺生点点头,走近了些。
小时候,曲父在他心里,是如高山、如信仰一般的存在。
他甚至默默地在心里将曲父当做目标,想要长大后成为那样的人。
可后来真的长大了,却发现有些事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直到曲父开始干涉他和秦之意的婚姻,信仰终于逐渐坍塌。
但彻底的坍塌,是在曲父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还是不肯承认的时候。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错误都不敢正视,那么他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再对他放纵下去,也只会引发更多的惨剧而已。
曲洺生后来曾仔细回想过之前的那些事,如果没有秦非同回来,如果秦致严仍旧曝光秦之意的身世,如果自己对曲父狠不下心,那么,最后的结果,会不会是——
自己被完全夺权,变成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然后被迫和秦之意分离?
只能说,今天的局面还被他们掌控在手里,除了本身努力之外,也有几分老天长眼的意思。
……
曲怀生正在为自己彻底摆脱了曲家而高兴,没想到在机场却遇到了秦致严。
这个人躲起来很长时间,今天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要么就是手里有他的把柄,要么就是疯了。
曲怀生好整以暇地问:“有何贵干?”
“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亲生父母吗?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要你想办法带我一起离开,我就告诉你线索!”
曲怀生不以为意地掏了掏耳朵,“以前我的确找过,但是早就不找了,你不会是收到什么错误消息了吧?”
“不可能!谁会不希望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呢?尤其这些年曲家对你并不好!”
曲怀生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了梁夏一眼。
梁夏早就不耐烦了,翻了个白眼,然后抬腿就踹了秦致严一脚。
她是练家子,秦致严又毫无防备,这一脚下去直接就把秦致严给踹翻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就响了梁夏的惊叫声:“非礼啦!你个老流氓!一把年纪了还敢出来作祟!我打死你!”
她说着,装模作样地真要上来打秦致严。
秦致严当然跑啊。
然后,人群就开始骚动了,机场的安保也出动了。
曲怀生搂过自己的娇妻,气定神闲地朝着安检走去。
“这年头,跟老狐狸过招不能比谁更阴险,只能比……”
“谁更不要脸。”
“你又知道了?!”
“因为你是小狐狸。”
跟你过招,我也只能不要脸。
……
曲怀生和梁夏走得太急,留下来的摊子全部要曲洺生自己去处理。
曲母又精神不济,葬礼这一块原本是不举办的,但曲家其他的长辈不同意。
大家其实都知道曲父之前做的那些事,之所以坚持要办葬礼,为的就是曲家的面子、自己的面子。
大不了,来人的时候,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去管曲洺生和曲母会不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