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甜(73)
被人钉黑板上了?
她扭过头,恰好撞见陈斜也转了头。
两人视线交汇。
很短的一瞬,陈斜转回脸,手刀往周边嘀嘀咕咕个不停的姚佳乐天灵盖上一削:“你闭嘴。”
何缈已经起身来到他们身边:“怎么……”
“了”字尚未出口,她就扫到了眼前这张座位表上的关键信息。
陈斜的同桌是周枭。
再一看自己的。
她的位置从靠窗的第一组,调到了中间组,还是第四排,同桌是班上的一个性格比较闷的女生,成绩不太好,但是很努力。
陈斜和周枭的座位在第四组的倒数第二排,距离何缈不远不近,大概是整个教室的半个对角线。
这么一看,倒是也没违背章紫媛“好坏搭档”的座位分配原则。
闭嘴了没多久的姚佳乐又开口说话了:“哥我说真的,只要你一句话,你和何缈这同桌缘分散不了,我们现在就能给你整出同桌的两个空位来。”
“是啊。”李小侯附和道,“就算甘沁不想坐那么后也没关系,大不了多绕几道,总有人乐意换。”
被点名的甘沁就是分到和何缈一起坐的新同桌,她对此似乎没什么异议,轻声细语道:“嗯,我坐哪里都可以的。”
这帮人都是魔鬼吧……
而且还是兼职月老的魔鬼。
何缈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眼眸一抬,就见陈斜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没说话,像是在等她开口。
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这次的座位分配很绝,几乎都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的组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章紫媛此举真正的意欲何在。
估计某些还是重点扼杀对象。
至于这个“某些”里都有谁,她想不把自己代入都难。
一中在打击早恋上,策略通常比较含蓄,喜欢让学生自己去领悟。
这不,他们都领悟得挺好、挺准也挺快。
何缈觉得,她要是继续和陈斜坐一块儿,那就是明面上搞倒行逆施。枪打出头鸟,到时候章紫媛、甘友良搞联合“围剿”,她和陈斜不知道得面临什么样的制裁。
哪怕无所畏惧,也不能傻帽出头。
不值当。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何缈投出了自己的表决权:“座位分得挺好的,陈斜你帮我搬下桌子吧。”
陈斜看了她一样:“行。”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选择,没有任何异议。
倒是姚佳乐有点懵:“斜哥你不是吧?真舍得啊你?”
“差不多得了。”陈斜递了个眼刀过去。
旁边的周君羡又拽了姚佳乐一下,后者这才闭了嘴。
论私心,陈斜当然不想换同桌,但是……一来这明摆着是章紫媛刻意为之,二来,他得尊重何缈的选择。
在一阵拖拽、碰撞的响动后,教室里的桌椅位移结束,距离晚自习的下课铃响已经过去了一刻来钟。
教室里的人开始变得稀拉。
热闹在通往校门口的路途上汇聚,涌向校外,又逐渐散往城市的大街小巷。
陈斜推着“小骚”,和何缈并肩走着。
一个没说要骑车,一个没提要上车。
像是默契又有意地想要拉长这段回家的时光。
“小朋友。”陈斜喊道。
每每他这么叫自己,何缈除了不太习惯,还有点抵触,她反应片刻,才“嗯?”了一声。
“下周一晚上奥数小组就要开始上培训课了,到时候……”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我提前溜,把位置占上。”
何缈轻声道:“啊。”
“怎么了?”
“我没参加奥数小组。”
“……”陈斜瞳孔张了张,不信似的,“扯吧你,老章跟我说年级里有几十号人参加了。”
何缈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真没?”
“真没。”何缈进一步解释道,“一三五晚上除了有奥数培训,还有英语竞赛培训。我选英语了。”
“那你知道我报数学了?”
“知道。”
“……”陈斜抬手抵了下额头,又放下,情绪在短暂间收放完毕,“英语不能二四么?”
“二四有物理。”
“你也报了?”
“嗯。”
“……”陈斜这回冷静了,“我是雷么?你避得这么准。”
何缈说:“数学是我们学校的强项,年级里牛逼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有你们去拿奖就行了。老章找我聊了,我们学校这几年,英语成绩一直被实验中学压一头,竞赛每年也大都止步于市级。她想让我去试一试。”
陈斜却反问:“老章找你聊的?不应该是英语老师?或者是甘蔗阎王?”
这里头的端倪不难get,但不论是粗看还是细想,章紫媛的建议确实是从集体利益出发,并无不妥。
然而被他这么一问,何缈却有点儿哑然。
“算了。”谁知他伸手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一把,“谁让小朋友是学霸呢。”
他又说:“不是还有放学后的这段时间么?”
何缈:“嗯。”
“乖哈。”
“……”
第53章 童话里不是没有悲剧。
当天晚上回到家, 何缈洗完澡躺在床上,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开始似一帧帧画面一样从她脑海中闪过。
像在放一部慢悠悠却并不无聊的电影。
从中午在公交站遇见、在教室外嬉闹,到在操场上狂奔、在篮球场挥汗, 再到换座位,最后一起回家……每一个场景都很寻常, 但她觉得, 这些又是极为与众不同的。
不知道陈斜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并不像表面那样风淡云轻。
她每一个看似平静的镜头下,都藏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仿佛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跳出来。
等她平复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归于平静时, 突然一个鲤鱼打挺, 她从床上弹了起来。
今天的快乐太多,以致于她差点忘了,今天并不是只有快乐的。
操场上也不是只有轻狂的奔跑,还有台阶上那一番所谓的为表诚意的吐露。
但它也不是不快乐。
怎么说呢。
就……
心疼吗?不对;惺惺相惜吗?不对;同情吗?也不对。
硬要说的话,在那一刻, 她只是想单纯地拥抱一个人。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陈斜白天讲的那些话。越想思绪越冗乱, 越是睡不着。
她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 尚且共情至此,当初的陈斜不知道有多难捱。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一到睡前就会倒带边芸出事那天的画面,然后浑浑噩噩地睡去,一场觉睡得噩梦缠身。
那个小小的少年,估计也曾辗转反侧过,也曾无助地发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的家庭”。
何缈重新仰躺回床上,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和坠着的银白吊灯,就这么放空地、又好似想了很多一样地,长久地躺着,迎接着睡意的到来。
某个瞬间,她眼睫颤了颤,突然捕捉到某种令人窒息的黑色记忆的交叠。
被她妈妈边芸送进去的、后来伏法的血狮,在法庭上被被害人律师列举出条条罪状,其中有一条就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而这条罪名的成立,建立在之前破获的一起传销要案上。
那起传销案子还被归为了大案,因为在收网之际闹出了人命。
陈斜和她讲的时候没提时间线,时间上她不好擅自对号入座。
可是真的那么巧吗?
陈斜提到的那个逃之夭夭的铁钩子,会不会就是血狮?
想到这儿,何缈有点儿待不住了。
她拿出手机,想给陈斜发消息,敲了一条又一条,最终都按捺住了。
她在床头定坐了几分钟,然后走出了房间。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客厅漆黑一片,何建邦明天要赶清早的飞机去外地出差,早早就睡了。只有一点稀薄的灯光,从林素梅的房门缝隙里泻出来。
何缈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林素梅的声音传来:“谁啊?”
“奶奶,是我。”
“缈缈啊。门没关,推开就行。”
何缈推开门,林素梅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旧式竹椅上缝制鞋垫,她中指上戴着顶针,耳朵上挂着老花镜。
一针一线上下来回,速度并不快,但动作尚稳。
白日里精神气十足的老太太,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出几分上了年纪的老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