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甜(67)
陈斜没应,等于默认。
“没那么多工夫经营火葬场,就是给你们列个利弊。你们也不算小孩了,道理应该都懂。走什么样的路,酿出什么样的果,什么时候走什么样的路,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在你们这个年纪,是一眼就能望见的。”
“嗯。”
“知道就好。”
陈斜:“但是老师……”
章紫媛叫停:“我不听但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揣自己心里就行,说出来是想要气死我?”
陈斜:“……”
章紫媛无意于执着要浇灭青春的小火苗,和他说正事:“把你留下来,不是要批评你孔雀开屏这个事。最近年级组已经在着手成立奥数小组了,你们甘老师说要先斩后奏把你的名字报上,但我想还是征求下你的意见比较好。”
陈斜也默认了章紫媛对头一件事的翻篇,点了下头:“老师,您就是来通知我的吧?”
尽管知道这小子精明,但还是有些意外于他的看透,她确实是抱着“你一口答应最好,不答应我就说服到你答应为止”的心态把他留下谈话的。
哪怕这场谈话以失败告终,她还有一批攻坚力量在后头待命,不怕磨不死这小子。
章紫媛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她问:“难道你还打算不去?”
几乎无人知晓的是,陈斜对数学确实没什么抵抗力,一路走来,他丢下了太多的东西,曾经一度恨不得把自己都丢掉,把灵魂都掏空,后来他勉强走过了最难捱的那段时光,却再也找不到捡拾起一切的意义。
数学是他唯一捡起来的东西,可能是成长的这条路太黑了,如果一点光都找不到,他就真的一头栽在泥沼里,再也起不来了。
这些年,数学是打在他身上的唯一一盏聚光灯,他得到的肯定、感受到的存在感,绝大部分都来源于此。
所以他不会让这盏灯也灭掉。
“去,当然要去。”陈斜原本有些敛着的情绪,慢慢散了开来,“既然是奥赛组,肯定就一小批年级尖尖儿能参加,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去?”
章紫媛一口呛住,轻咳了一声:“人数吧,倒也不少。”
陈斜:“?”
章紫媛:“年级里有几十号人呢,三月份有个市级竞赛,会筛下去一批,你把骄傲先留着。”
陈斜:“……”
“答应了是吧?答应了就完事。”章紫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立马摆手赶人,“很晚了,赶紧上去,还能背几个单词。”
“必须答应。”
陈斜装模作样拱手摆了个“告辞”的姿势,把章紫媛给气笑了。
等他走远,章紫媛还站在原地。她摇了摇头,有些微的懊恼。
如果知道这小子这么快就能答应,她刚才也不至于花大把的时间拉拢何缈让她和自己统一战线,至少,她可以再抽出一圈半的时间,和她谈一谈早恋的危害。
第48章 眼睛这么好看,长得肯定帅……
下课铃如期而至,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
一想到一会儿陈斜要去自己家吃饭这件事,何缈就觉得好他妈虐。
如何定义这次会晤?她该以何种方式自处?陈斜会不会又有什么骚操作?
……
要不就直接拒绝他吧,用不着对这个狗东西客气!
额……毕竟有同窗之谊, 会不会显得不太友好?不过也就是吃个饭而已,陶听言就经常去她家蹭饭啊!
不行, 他怎么能和陶听言相提并论!
最关键的是, 他要是和家里那位老太太一唱一和来出戏, 再加上何建邦还在场,她可能就真的不想活了。
“你有这本事?”陈斜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个来回, “睁眼睡?”
何缈回过神:“去你的!”
“想什么呢?下课了, 该回了。”
何缈用文具袋把桌上的卷子一压, 起身:“走就走,让让。”
“火气这么大?做梦梦到被劫财还是被劫色了啊?”
何缈拨开他,走到他前面去,心想,就说她奶奶做的骨头汤其实特别不好喝, 还容易中毒,人活在世,不能因为一口吃而不要命。
嗯还有几分道理, 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就这么说!
到了停车场, 陈斜把一直勾在手上转着圈的一顶黑色棒球帽往头上一戴,低头给自行车开锁。
何缈站在旁边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结果就听到他说:“一会儿我送你到公交站,你今天自己回家。”
“……”
她自我折磨了半天,他现在才和她说这个?
何缈有点儿懵,愣愣的样子被陈斜见了,他没忍住伸手挠了下她的发鬓:“我有点儿事。生气了?”
啊?
生气个鬼!
开心死了!
开心得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了好吗!
陈斜轻笑:“这么想要我上你家去喝汤啊?下次好不好?下次别说去你家喝汤, 你让我去你家给你煲汤都行。”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何缈下意识想抬手搔一下自己的发鬓,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觉得那里毛毛的,有些痒。她极力忍住,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陈斜单手推着自行车:“走吧。”
何缈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淡淡的失落,“哦”了声,跟上他,一起往校外的公交站走去。
何缈回家的这路公交来往班次还挺频繁,很快她就上了车。
直到她上的那趟公交再次启动,陈斜才跨上自行车。风掀起他校服的下摆,少年疾驰而去。
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乌陵街了。
上一次来,还是国庆期间,没见着岳瑛,往回走的路上,还遇上了专门来碰瓷的刀哥小弟枪仔。
从一中到乌陵街,自行车车程也不过五分钟。转眼,他就到了,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他看了眼对面。
岳瑛的水果摊今天生意不错,不少职高的学生和附近的住户都在摊前挑拣水果。
岳瑛一边啃着一颗苹果,一边倚在收银台后和顾客闲聊。
只要不碰上上门找茬的混混,陈斜每次过来,看到的岳瑛都是这样,健谈,闲适,悠悠哉哉。
陈斜把自行车停好,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的口罩戴上,又把帽檐拉低了些,这才朝对面走了过去。
离水果摊还有段距离,一位中年大妈拿着一袋挑好的丑橘递给岳瑛,闲聊似的:“都是四十岁的女人,小瑛你是真让人羡慕,皮肤还这么好,你看看我,一天到晚为那个家操劳的,脸上的皮肤就和这橘子皮一样,褶子一大堆。”
岳瑛拿过她递来的丑橘,放到电子称上:“林姐,我才三十九呢,多说一天我都不认。年纪大了,最怕听人四舍五入。”
那位叫林姐的笑了一声:“也对,那我才四十一。”
岳瑛说:“我一个孤身女人,自然比不得你们背后还撑着一个家的。我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心思花自己身上就行,不多想,不操劳,自然就年轻了。”
林姐叹道:“俗话说得好,婚姻是女人的坟墓,有孩子的婚姻那就是坟上坟。这日子啊,真是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橘子好了吗?”
岳瑛把称好的丑橘递回给她:“十九块六毛,把零头给你抹了,十九就行。”
“我家小鬼等着吃呢。”林姐掏完钱,朝岳瑛凑近了些,“昨天那男的,我见着了,来你这好多次了吧,我看你也不讨厌人家,要是行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啊。一个人虽然自在,但也有一个人的不容易,多个伴也是好的。”
“林姐你想哪儿去了呢,人就是正儿八经一回头客。”岳瑛简单解释了句,有意地把话题拐了弯,“要再看点别的吗?我这儿今天早上刚运过来一箱新鲜荔枝。”
“贵。”林姐皱着眉毛忙摇头,“吃不起,走啦!”
林姐一走,她从收银的台子后绕了出来,给摊前的几个正在纠结吃什么水果的学生开始推销一些时令水果。
把那几个学生说动了之后,岳瑛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水果摊前有一段距离的少年。
少年戴了顶黑色的帽子,又戴了口罩,让人看不清完整的模样,倒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眼尾向上微勾,显出几分剑削般的锋利来。
本来这条街毗邻职高,一直就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寻畔滋事的小混混,岳瑛并不想理,但看他身上穿的是一中的校服,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便朝他招了招手:“你是一中的学生吧?是要买水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