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甜(41)
各种功能教室都不缺,大部分建筑之间相隔较远。陈斜从明诚楼跑到音乐教室的时候, 物理考试结束的钟声早已敲响, 考生一波波相携着往外走。
他抵着音乐教室外的雕栏柱子站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里, 耳边听到的都是“作文你写的记叙文还是议论文”“阅读理解的中心思想是遵守自然规律更贴切呢还是人类要正确运用自然规律更贴切”以及“物理倒数第二题你算的小球的平均速度是多少,出题老师是不是没睡醒”“这次物理不好搞我用的都是笨办法, 第一次踩点完卷, 我受刺激了”……诸如此类。
路过的行人依旧朝他投来接二连三的灼灼目光, 但这次他并没有沉浸在“老子真他妈帅”的甜蜜烦恼里,只觉得实实在在的烦。
脚尖碾着地面,他低头看着。
某个瞬间,他似有所感地抬头,就看见何缈走了出来, 身边还有杨天帆,两人很愉快地聊着天,有说有笑。
“这道题第一反应都是用图解法, 但其实要反其道而行, 解析法更上手,你把m1——”何缈和杨天帆说到一半, 余光瞥见一旁的柱子边倚了个人,身影很熟悉,不禁诧然道,“陈斜?你怎么来了?”
只见他神色寡淡,心情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好。
何缈走向他。
“下次再见到我, 不用再问我为什么来了,我既然出现在你面前,自然是等你。”陈斜说着,站直了身体,“带你去吃饭。”
他先一步往前,却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身问:“怎么了?”
何缈站在原地,有些为难:“我和杨天帆刚约好一起去吃淮记的沙茶面。”
陈斜“哦”了一声:“加我一个,介意吗?”
何缈对杨天帆说:“那一起吧。”
杨天帆说:“不介意。”
陈斜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也不介意。”
“……”
他们要去的淮记就位于一中北门的美食一条街上,这条街窄而长,直通隔壁职高,两所学校的学生靠着这条街,吃出了不少交情,也吃出了不少祸事。
一中曾一度往上报,希望政府能把这条街给取缔了,然而老城区寸土寸金,尤其是学区这块的规划屹然山立,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也不是完全不理会,毕竟祖国未来的花朵需要被呵护。利弊权衡后,两所学校的交界地带不久便多出了一家派出所,此后滋生的事端的确少了,就是几位派出所的民警越来越圆润。
三人一同走进淮记,一楼人多,便被服务生引着上了二楼。
落座后,三人点了同一份招牌沙茶面。服务生问几位要不要喝点什么的时候,杨天帆问:“有没有草莓汁?”
服务员答:“有的。”
杨天帆侧头对何缈说:“缈缈,你不是也喜欢吃草莓吗,那我就点上一听了。”
何缈刚要开口,陈斜先一步说:“草莓性凉,还是别喝了。玉米汁行不行?”
何缈:“……”
她默然片刻:“陈斜,性凉的水果多了去了。”
陈斜挑了下眼:“?”
何缈又道:“我怎么就不能吃了?”
陈斜停顿了一下,才说:“你胃不好。”
何缈:“……”
一旁的杨天帆及时打圆场,对服务员说:“那就玉米汁吧。”
又问何缈:“你要热的还是温的?”
何缈嘴还没张,陈斜抢先一步替她答了:“她要热的。再给我来罐可乐,冰的。”
见他俩都点好了,杨天帆对服务生说:“再加草莓汁一杯,温的。谢谢。”
服务员在这条街上工作久了,也算是见多识广,少男少女之间微妙的气氛不难捕捉,和三位顾客确定完点餐明细后,忙不迭揣着点菜簿子下去了。
服务生一走,他们仨这一桌只安静了片刻,杨天帆就开始和何缈聊上午的考试,他们聊得开心,陈斜也不打扰,低着头自己玩手机。
由于状态不佳,短短几分钟内就送了好几次人头,游戏搭档直接在频道里给他发了条私聊的语音:“大哥,你怎么回事啊?”
因为不方便语音,陈斜直接弃了操作,敲字:“大你妈的哥。”
“火气这么大,谁招你了?”
“年轻人火气旺不行啊?”
“所以你到底还玩不玩,人都不动了,小心被举报。”
“不玩了。”
“欸,别啊,要不这局你跟我,我带你啊,保管一滴血都不让你掉。”
“大姐,你有点儿吵。”发送完这句后,陈斜直接退出了游戏,摘下无线耳机。
正好服务员送来饮品,陈斜拉开易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可乐,神色看起来十分不耐。
同桌的两人瞠目。
陈斜抹了一把嘴,变了表情,嘿笑一声:“渴了。”
何缈看了眼他手上泛着霜白雾气的可乐,问:“这么冰喝下去,你头不会痛吗?”
陈斜挑了挑一侧的眉,黑眸一抬,看向何缈的眼睛:“我现在是挺头疼的。”
何缈:“那你喝这么猛。”
陈斜摇头:“和这个没关系。”
何缈:“?”
杨天帆也看向他。
陈斜又仰头喝了一口可乐:“你俩别只顾着看我啊,我知道我帅。面来了,正好吃面。”
服务员把三人的面一一端上桌,又转身下楼。
三人纷纷取筷、烫筷,低头吃面。
何缈抵着筷子,又看了陈斜一眼。
这一幕落在杨天帆眼里,他吃了一大口面,忽然爽朗地开口道:“你们有听过关于沙茶面的传说吗?”
何缈这才挪了视线,说没有。
“说说看。”陈斜唆着面,摆出一副挺感兴趣的样子。
杨天帆慢慢道:“相传两百多年前,普陀山脚下住着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母子俩靠打渔为生,有一天儿子出海被巨风卷走,从此杳无音信,母亲悲伤欲绝、味蕾尽失。但儿子其实没有死,他被印尼的一艘商船救下,之后就在船上当厨子。与母亲团聚后,受印尼人饮食习惯的影响,他用印尼的沙茶粉给母亲做了一份沙茶面,母亲的味觉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这就是沙茶面的传说,据说母子俩靠着用沙茶面与人换取食物和生活用品,日子越过越好,后来还开了店。也正因此,沙茶面有时候还被人称为孝心面。”
他一股脑说完,见二人都没什么反应,以为是听入了神,又继续道:“缈缈,你下过面没?胃不好的话,正餐可以多选择面食,好消化。说起来,自己动手做一份沙茶面也不难,买瓶沙茶酱,剩下的步骤和做西红柿鸡蛋面差别不大。”
何缈点点头,接道:“听起来不难,抽空可以试试。”
杨天帆笑起来:“是啊。而且哪天你妈妈过生日的话,也可以做给她吃,毕竟是代表孝心——”
他话没说完,身侧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
是陈斜的筷子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啊,实在不好意思,手滑。”陈斜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给自己换了一双新的,抬眸看了两人一眼,说,“我这也有一个关于沙茶面的故事,比这个有趣,要不要听?”
杨天帆总觉得他刚才那支筷子掉得有点刻意,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觉有纳闷。
他没吭声。
何缈的目光又重新钉回了陈斜的脸上。
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回答,陈斜自顾自地往下说:“在一个南方小村庄里,有一位人品败坏的乡村莽夫,仗着自己力大无穷、长相凶悍,经常掠夺乡人钱财和食物,村里人见了他都绕道走。这位莽夫除了喜欢欺负人,还有一大爱好,就是非常喜欢吃面食。但是他所在的这个小村庄地处偏僻,环境闭塞,乡人们只能自给自足,庄稼里种的都是水稻,能磨面粉的谷物实在是匮乏。有一天这位莽夫抢着抢着抢到了村里边的一位先天智障儿身上,莽夫问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面粉。智障儿把自己所有的面粉都给了莽夫,嘴里还不停地说‘沙茶、沙茶、沙茶……’”
何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天帆则回以淡淡笑意,算是捧场。
陈斜讲着讲着,自己笑得倒是有点夸张,笑完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给点反应?”
杨天帆挺给他面子地说:“谐音梗?”
“对!”陈斜打了个响指,“挺聪明啊你。智障儿因为常年被村里的人叫‘傻叉’,久而久之就误以为自己叫‘傻叉’了。后来莽夫与他交好,用智障儿给的面粉做了一道面,并命名为沙茶面。”